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流著眼淚笑道，“天爵，我想聽你講故事，講講這些年來的故事。”

“別哭?！编捥炀籼媸挵ǖ粞蹨I，著急道，“別哭，別哭，媳……，別哭。”

“說完啊，”蕭艾抽泣得更厲害了，“說完，你想說媳婦兒對吧，說出來，叫我媳婦兒。”

“你還是那么年輕呢。”鄴天爵笑道，“我已經(jīng)，老了，丑了，老牛不吃嫩草，哈哈?！?/br>
“閉嘴，不準(zhǔn)亂說話，”蕭艾與鄴天爵十指相扣，“我男人永遠(yuǎn)都是最帥的。”

永遠(yuǎn)。

蕭艾內(nèi)心苦笑。

罷了，罷了。

安穩(wěn)生活什么的，見鬼去吧。

遇到這個(gè)土匪頭子，生生世世都不會安穩(wěn)。

生生世世都讓人惦記得心疼。

鄴天爵給蕭艾講了一個(gè)故事，一個(gè)很長很長的故事——

一九二四年，他與蕭艾告別，安葬了所有逝世的兄弟后，回到了上海，明月府內(nèi)剩下的兄弟，只有一個(gè)任務(wù)——如果少爺回來了，記得立刻通知他。

到上海之后，他大哥二哥沒有事，后來，他大哥做了一個(gè)軍校的校長，二哥也跟隨著大哥擔(dān)任了軍校里的一個(gè)職務(wù)。

懸著的心放下來之后，鄴天爵便又來到了浙江，每逢過節(jié)會回到上海，剩下的日子都是待在浙江。

搶劫貨物的罪魁禍?zhǔn)滓沧サ搅?，便沒有了繼續(xù)做土匪的必要，而是利用曾經(jīng)同各處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yàn)，以及這里的地理優(yōu)勢，帶著明月府的兄弟，做起了生意。

那些兄弟，最后都成了富甲一方的生意人，但是這幾個(gè)臭老爺兒都舍不得花錢買房子，家財(cái)萬貫了還硬要跟著鄴天爵擠在明月府這個(gè)小窩里。

直到后來，大家一個(gè)一個(gè)過逝了。

漸漸地，明月府就只剩下了鄴天爵一人。

一個(gè)人倒也清凈，沒事喝兩壺酒，想媳婦兒了就往自個(gè)兒房里墻上貼張照片，偶爾，還能聽聽音樂，邀請對面的媳婦兒喝兩杯。

剩下的時(shí)間，鄴天爵都會去碼頭守著。

從朝氣蓬勃的青年，到威風(fēng)凜凜的中年，再到兩鬢斑白的老年，到最后牙都掉光了的一把老骨頭，鄴天爵變著臉兒地在那守著。

他每天還會抽個(gè)把時(shí)辰出來鍛煉鍛煉身體，然后多喝水，多吃青菜水果，聽人說，這樣可以延年益壽。

好家伙，也就是說，還能在碼頭多守幾年。

他從來不會去主動(dòng)找蕭艾。

他的媳婦兒，想回來，自然會自己回來。

這不，還不一百年都不到，媳婦兒就自個(gè)兒回來了。

“天爵，剩下的時(shí)間，我陪你，我哪兒都不去，”蕭艾吻著對方的手指，“我照顧你，我要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剩下的一切，都由我來，全交給我?！?/br>
“那不就成了個(gè)廢物嘛?！编捥炀裘嗣挵念^發(fā)，自始至終都笑得一臉幸福。

“嗯嗯。”蕭艾微笑，“那天爵能自己來的就自己來，想讓我來的就讓我來，那么爺們兒的土匪頭子，怎么可能是個(gè)廢物?！?/br>
“蕭艾，我愛你?！?/br>
很愛很愛。

愛到無能為力。

但是還沒來得及對你說。

你都說了，我卻遲遲都沒有說。

再不說，怕是再也不能說了。

“我懂，我都懂，我也愛你，我會一直愛你?！笔挵蕾嗽卩捥炀舻膽阎?。

愛。

蕭艾曾琢磨過什么是愛。

他終于知道了。

什么是愛？

也許，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至始至終，只愿把這片潔凈留與一人。

也許，是一襲深不可窺的黑色，扮演著魔鬼的角色，卻默默地為心上的天使擋住了所有的血。

也許，是一點(diǎn)嬌艷欲滴的紅色，此生來世的輪回，只為了心頭那顆朱砂痣……

那，什么是絕愛？

也許，什么顏色也不是。

只是簡單地，從青絲等你到白發(fā)，從滄海待你到桑田，從亙古想你到荒蕪……

拿出百年的眷戀。

此生非你一人而不換。

只為那句：我會回來的。

單單的，癡，罷了。

“我們今晚去看星星。”鄴天爵道。

“嗯嗯，好，我們?nèi)タ葱切?。”蕭艾答?yīng)。

晚上，明月府中的庭院。

這次，換成了鄴天爵躺在蕭艾的腿上。

“你看，那顆是栓子，那顆是順子。”蕭艾指

著天空。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一直等你嗎？”鄴天爵問。

“嗯嗯，你說?！笔挵p拍著鄴天爵的背。

“我一直都沒有看到你變成的那顆星星。”鄴天爵微笑。

“我們都不要變成星星?！笔挵馈?/br>
“好的，好的，都聽你的……”

“困了嗎，困了就躺會兒吧?！?/br>
“不困，不困，我們今晚就在這看一晚上的星星吧，說不定還能等到明天早晨的日出呢?！编捥炀糁貜?fù)著蕭艾曾經(jīng)的話。

“行啊，我待會兒拿床被子過來，看星星看日出可以，可別受涼了?！笔挵貜?fù)著鄴天爵曾經(jīng)的回答。

“嗯，我們一起裹著，誰都不要受涼了?！?/br>
“嗯，一起?！?/br>
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一直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