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三種清洗程序之后，江徹通過隔離區(qū)，走出了清潔艙。他穿著隔離區(qū)里放置的干凈衣服，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些全都扔在了清潔艙里。

“洗頭的力度太重了。”江徹皺眉說，“我覺得自己的頭發(fā)都快被拔光了?！?/br>
他覺得疲勞，身上微微發(fā)熱，但自己還不覺得十分難受，直到走過清潔艙外的鏡子才嚇了一跳。

鏡子里的男人整張臉都紅了，連帶著耳朵、脖子，全是煮熟蝦子一樣的顏色。

江徹低頭看自己的雙手，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野有些不穩(wěn)，眼前閃過各種各樣古怪的顏色，耳朵里嗡嗡作響。

奧維德一直在清潔艙外等他，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邊。

江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奧維德憂心忡忡的臉。

“飛廉說，你現(xiàn)在必須到醫(yī)療艙去?！眾W維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guī)闳??！?/br>
江徹下意識甩開了他的手：“別碰我?！?/br>
奧維德吃驚地回頭，猶豫片刻后干脆直接握住了江徹的手肘，把他往醫(yī)療艙帶：“飛廉說老黃上的植物大部分都是沒有毒的?！?/br>
“這個呢？”

“……還在分析?！?/br>
“放開我吧?！苯瓘爻銎胬潇o，也出奇耐心，“萬一是什么傳染性的毛病，再讓你染上那就不好了?！?/br>
奧維德完全不管，仍舊拉著他往前走：“你廢話比宋君行還多?！?/br>
江徹手腳乏力，渾身都疲憊不堪，體內(nèi)的熱量在一分分聚積增加，讓他頭昏腦漲：“奧維德……”

“別亂想。”奧維德拽著他，手心又濕又冷，“你不會死的。”

江徹發(fā)現(xiàn)他的聲音在略略顫抖。

你怎么知道？他有無數(shù)句反駁奧維德話，但口干舌燥，說不出哪怕一個字。無法發(fā)聲帶來了巨大的恐懼，江徹終于開始后悔自己的大意。他們之前的航程雖然波折不斷，但都太順利了——在天狼行星帶上登陸別的星球，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事情。他也因此哦忘記了，天狼行星帶距離馬賽和黑海都很近，本來就是已經(jīng)有過許多人類活動的，生態(tài)情況和老黃完全不一樣。

完了。江徹想，我可能真的會死。

“不會死，別哭?！?/br>
飛廉檢查了分析儀器給出來的結(jié)果，轉(zhuǎn)頭安慰唐墨：“他非常健康，這種植物孢子沒有毒性，只是特別容易引起過敏反應?！?/br>
唐墨怕極了，反復跟飛廉確認他的說法。

飛廉覺得哭泣的女孩很難應付，他的系統(tǒng)里沒有關于處理這種棘手情況的任何備案?！澳闳フ移ひ疇柊?，等林尼和宋君行回來了，確認他們也沒事，我們就走?！憋w廉扔下一句話之后，干脆穿過墻壁，直接繞道抵達了醫(yī)療艙。

醫(yī)療艙和廚房差不多大小，各類醫(yī)療器械都很齊全，但由于時間過去很久，而且鳳凰號曾被掠奪者入侵過，在確定所有的物品和器械都被完全消毒完之前，飛廉不允許他們使用哪怕一把刀。

幸好藥劑、繃帶、膠布等等東西是封存在密封的庫房里的，掠奪者無法進入。

飛廉抵達醫(yī)療艙的時候，江徹正蜷在病床上發(fā)抖。他的一條手臂已經(jīng)腫了起來，掌心長出了麻癢的紅點。奧維德在他額頭上貼了退熱的冰貼，但除此之外無計可施，只能眼巴巴地守著江徹。

此時此刻的飛廉對兩人來說，無異于神。

“沒事。”飛廉打開了密封庫房的門，讓奧維德從角落的藥架里拿出兩支注射針劑，“孢子本身是沒有毒性的，但是你第一次接觸，所以引起了比較強烈的過敏反應?！?/br>
江徹覺得自己快要說不出話了。奧維德灌他喝了點兒熱水，稍稍緩解了他無法發(fā)聲的窘狀，但仍舊很難受，吞咽唾沫也疼，咽喉腫痛，連帶著舌頭都發(fā)僵了：“過……敏？”

“沒有過敏藥也可以消退，只不過時間會比較久，你會很辛苦?！憋w廉指指奧維德拿出來的兩支針劑，“這是抗過敏的針劑，今天一針明天一針，你就好了?！?/br>
江徹長舒了一口氣：“快……快打?！?/br>
“但是針劑是否還有用，我也不能確定?！憋w廉還在叨叨地講話，“它只是強化你身體對抗過敏反應的能力，讓你自己來壓制過敏反應而不是借助藥物作用，所以對人體是無害的。雖然誤打誤撞，即便沒有畢羅格環(huán)提供能源，宇宙里的低溫環(huán)境也讓包括庫房在內(nèi)的整個鳳凰號處于一種比較穩(wěn)定的儲存狀態(tài)，但是鳳凰號被你們拉到黑海呆了挺久，那段時間庫房的溫度達不到儲藏要求，我擔心針劑已經(jīng)……”

“如果……沒……用，我會……死嗎？”江徹艱難地打斷了他的話。

“不會。”飛廉回答，“如果它已經(jīng)失效，就跟沒有用藥一樣，你還是一樣要撐足至少十天才能恢復。藥劑有鎮(zhèn)靜效果，注射之后你很快就會睡著?！?/br>
“那……就打吧?！苯瓘卣f，“又死不了……你……廢話……太多。失效……就失效……我不……怪你?！?/br>
飛廉忠實地把他們的對話記錄在系統(tǒng)里，以免將來江徹翻臉不認賬。

在飛廉的指示下，奧維德順利為江徹注射了一支針劑。

冰涼的液體緩緩被推入手臂。江徹只覺得發(fā)熱的手臂瞬間溫度驟降，這短暫的舒適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奧維德先生，你曾經(jīng)使用過注射器？”

他聽到飛廉問奧維德。

“當然，我的工作要求我必須學會一些基礎的醫(yī)療工具的使用方法。”

“你是什么工作？”

“……自由職業(yè)者。”

藥劑立刻起了作用，江徹眼前混亂的光線已經(jīng)變清明，耳中也沒有嗡嗡的怪響了。聽到這倆人的對話，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飛廉和奧維德轉(zhuǎn)頭看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閉眼睡著了。

探險的兩個小時結(jié)束后，林尼和宋君行各拎了一個大袋子回來。

白骨蛇在袋中爬來爬去，偶爾會在袋子上頂起一個十分清晰的骨頭印子。

“江徹好了嗎？”林尼興高采烈地將袋口打開，把白骨蛇全扔進了大箱子里，“這可都是活蛇，先清蒸兩條來試試?！?/br>
唐墨代替皮耶爾暫時在駕駛艙里呆著，皮耶爾在清潔艙外幫忙拖動那只碩大而沉重的箱子。聽到林尼這樣講，他忍不住想，林尼看來是真的餓了。

他們都差點忘記，這人因為一口好吃的和一點兒好像微不足道的快活事情，就放棄了死志。

“江徹在房間里躺著，飛廉說那些粉塵沒有毒，他只是過敏。”皮耶爾跟兩人說，“注視抗過敏藥劑之后睡著了，奧維德陪著他?！?/br>
裝滿白骨蛇的箱子推進了廚房，從透氣的孔洞里傳出骨頭嘎嘎摩擦的聲音，聽起來很嚇人。

“已經(jīng)在清潔艙里洗干凈了吧？”宋君行從墻上摘下圍裙穿上了身，“江徹干不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