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時候回來?。俊?/br>
凌飛望向金云海，像要把對方刻進眼里，心里：“不知道，再說吧?！?/br>
“哦，”金云海并沒在意那模棱兩可的答案，自顧自豪氣干云著，“那我要是想你了就過去看你哈?！?/br>
明知道是一句客套話，凌飛還是動了心。好半天才緩過來，然后朝對方淡淡地笑：“夠哥們兒?！?/br>
金云海看著凌飛走過安檢，走進候機大廳，直到徹底不見。笑容在他的臉上慢慢淡去，剩下的，是些許茫然若失。凌飛就像一陣風(fēng)，忽然來了，又忽然走了，措手不及的人們只能慌亂地歡迎，嬉鬧，恭送，卻沒時間細細體味其中的百轉(zhuǎn)千回。

比如此刻，他站在這兒，才覺出舍不得。

不過怪物總歸會回來的，金云海給自己打氣，百寶袋似的旅行箱還在自己家呢，這就好比有人質(zhì)在手，放心。

當沈陽成了一塊塊田地似的規(guī)整格子，凌飛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離開了。一如當初的設(shè)想，回歸之際，春暖花開。

金云海問他啥時候回來那陣兒，他真想說老子不回了。可這話聽起來太像賭氣，而金云海那神經(jīng)肯定聽不懂，說不定還要刨根問底兒地追尋為啥啊，我哪做的不到位啊，光是想想，凌飛就覺得狼狽，所以最終他還是把那話咽回去了。

可心里主意是定的。還回來？回來干啥呢？該看的風(fēng)景看過了，該祭奠的母親祭奠過了，無事可做了。

再見。

旅程的后半段，凌飛便一直惦念著老頭兒的狀況了。下飛機之后，他第一時間奔赴醫(yī)院，讓他開心的是老頭兒已經(jīng)恢復(fù)了意識，只是還不能說話，更不能下床。但醫(yī)生說情況很樂觀，于是凌飛決定相信醫(yī)生。

心有戚戚焉的守了半個多月，老頭兒基本能交流了，雖然口齒還有些不清，可凌飛完全看得出他哪句是“你還知道回來”，哪句是“你這個兔崽子”。但罵完了，老頭兒就瞇著眼睛笑，可因為臉上肌rou還不是特別能自如運用，笑起來就很難看。凌飛每每看著，就感覺眼眶發(fā)酸。

“醫(yī)生說你以后想健步如飛有難度，不過我覺得拄個拐棍兒啥的更有范兒，”凌飛把削得只剩一半的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拿牙簽扎著喂老頭兒吃，“你覺得呢？”

凌老頭兒咕噥半天才把蘋果咽下去，然后顫巍巍抬手想敲凌飛的腦袋，凌飛連忙把頭伸過去很配合地輔助對方完成了這個動作，末了聽見老頭兒沒什么底氣的聲音：“范兒個屁……”

凌飛咧開嘴，越挨罵，越快樂。

一個月后，凌老頭兒出院。除了腿腳不太利索，基本已沒大礙。醫(yī)生囑咐了很多注意事項，凌飛一一記下，回到老宅子又跟廖秘書一起忙前忙后的弄公司堆積的各種事務(wù)，因為醫(yī)生吩咐不能讓病人累著，所以凌飛只得一頭扎進自己瞧都沒瞧過的領(lǐng)域。這時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老爹那攤子鋪得有多大，自己那些“敗家費”又是從何而來。

想起金云海已經(jīng)是兩個月之后的事情了。除了剛回來時抱了個平安，之后他再沒跟對方聯(lián)系過，偶爾想念了，也只是想想，因為打過去也不知道說什么。用長途抬杠聊天扯淡？他沒那個心情，起碼這會兒沒有了。可金云海也沒打過來。這就讓凌飛恨得牙癢癢了，他一貫的原則都是自己可以負別人，別人不能對不起他，結(jié)果金云海愣是挑戰(zhàn)了他的權(quán)威，不僅挑戰(zhàn)，而且成功了，不僅成功了，而且全身而退！

凌飛抽不著金云海，就想抽自己。

周航打電話過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差別只在于早晚。

深圳的地界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圈子里事情是傳得最快的，他老頭兒中風(fēng)了，他這個敗家子兒回來苦撐全局了，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呢，周航知道是遲早的事情。

“出來吃個飯?！敝芎降穆曇袈犉饋砗芷届o。

凌飛也很平靜，平靜得他都不相信這是真實的自己：“外頭飯有什么好吃?！?/br>
“那我親自給你下廚？”

“還是外頭吧，起碼有了危險可以跑?！?/br>
周航愣了下，似乎一時無法判斷這是單純的玩笑還是綿里藏針的冷嘲。

凌飛遲遲沒等來回復(fù)，以為對方后悔了，心說不是這就傷了吧，抗打擊能力也太弱了，要是金子……停，沒有金子。

“你還有三秒鐘可以考慮要不要收回邀請，”凌飛看手表，“一，二……”

“我在食尚等你，不見不散?！敝芎娇傆X得凌飛變了，可變在哪里，又說不出。

凌飛很久沒出門了，除了去公司開會。所以他難得脫下死板的襯衫，重新套上他喜歡的T恤。七月的深圳像要下火，凌飛想等他有錢了，很有錢很有錢的時候，可以弄個巨大的冷氣罩子把整個城市罩起來。

周航坐在餐廳最明亮的位置，一眼便可以找見。

凌飛走過去，他馬上站起來，想拉椅子，可又遲疑了一下。就這半秒，凌飛自己拉開，然后大大方方坐下。侍應(yīng)遞過來菜單，兩個人看都不看，相熟的菜張口就來——這里是他倆以前經(jīng)常來的地方，有些東西即便無意，也自然而然留有了默契。

待侍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周航先開了口：“其實你選外面是對的，不然說不定我們又會動手。”

“敵不動我不動，”凌飛喝了口檸檬水，半調(diào)侃道，“每次都是你先攻擊的?！?/br>
周航有些發(fā)怔。和凌飛好好的吃頓飯，說說話，是他近些年最大的夢想，可等真實現(xiàn)了，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反而，讓人隱隱發(fā)慌。

凌飛還在說：“其實誰打不過誰啊，我就是不好意思跟你死磕。不過現(xiàn)在不會了，你再敢揍我，我就揍你?！?/br>
周航目光炯炯地看著凌飛：“你變了?！?/br>
凌飛不想跟他探討自己，因為他覺得自己沒錯，哪怕有，也不是大錯：“雖然當初是我不同意分手的，但到了后面你敢說你不是想掛著我？其實你跟那女的就不可能離婚，我不是不懂，只是不讓自己去想，以為不想就不疼了?！鳖D了下，凌飛繼續(xù)說，“不過現(xiàn)在即使想也不疼了，可能在東北呆的吧，覺得這里的一切都跟前世似的?！?/br>
周航的表情微變，只是握著水杯的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你很了解我，但不夠透。我以為我沒那么愛你，但我剛剛在想，如果你還愿意跟我，我馬上就離?！?/br>
凌飛愣住，自打周航結(jié)婚，從沒如此正式地跟他提過這個字，愛，他說他愛他？呵，早干嘛去了！但凡早個半年，他都能不管天不管地直接跟對方私奔！

“再給我一次機會?！敝芎剿砷_水杯，覆蓋上凌飛的手。

guntang的熱度讓凌飛驚醒，他艱難地把手抽出來，低頭看水杯中的檸檬片，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