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看了看，發(fā)現(xiàn)雖然并沒有到達終點，但死亡的人，似乎不會因為死亡扣分，只是沒有任何加分而已。

    但這種形勢下，第一場不加分，他們的排名雖然不會被壓下去，但他們與其它人分數(shù)的差距也縮短了不少，這也就意味著第二場乃至第三場，他們身上的壓力會更大。

    如果到時候他們還不能得到較高的分數(shù)，很可能會被人逆風(fēng)翻盤，從前幾的位子下拉下去。

    現(xiàn)在湯豆的排名已經(jīng)咬上去不少了。

    她看著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一種自毫油然而生，不是因為排名的上升，而是她在想，如果mama知道了，一定會很驕傲吧。自己雖然惶恐過，但卻沒有被任困難打倒，也沒有因為要負起責(zé)任而膽怯、退縮。

    她覺得，這對自己來說，就已經(jīng)算是獲得了勝利。

    等回到宿舍，就給mama寫信。

    她決心要把母女兩個在她離開家時的不快，拋諸腦后。就算mama不那么正解，可自己也不對。

    再說……mama……很辛苦。

    困難的生活會將一個人慢慢地改變，那是因為重壓下，人不得不屈服。也只有認命地改變自己，才能活得較輕松一些。

    “嗨。”有人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她扭頭，是黎川。

    他看著屏幕上的分數(shù)，似乎并不十分在意，雙手插在口袋里，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沙發(fā)上，長腿懶散地伸著，好像已經(jīng)累了“看來我是贏不了你了?！?/br>
    湯豆感到有些不自在。她還不能適應(yīng)剛才還針鋒相對，馬上又握手言歡，并且對于黎川她心中總是天然地帶著一分警惕。不論他看上去多和溫和，她總覺得他身上有危險的氣息。

    二叔以前給她講過‘披皮人’的故事，它們在夜色中游蕩，偽裝成你已逝的故人，如果你走神忘記了對方已死的事實，而貿(mào)然和他們說話，它們便會吃掉你，再以你的身份在這世界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下去。說不定還會在哪里把這件事當(dāng)成故事講給別人聽，比如‘走在路上與鄰人相遇，聊天之后回到家，才知道鄰人早就死了’，這樣詭異的奇事，總是會流傳得很廣。

    “但偽裝得再好，它們的體味都很重。有點像什么腐爛都臭味。你的眼睛相信他，可鼻子不會被蒙蔽?！?/br>
    當(dāng)她面對黎川，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的表情蒙蔽別人的眼睛，可‘味道’卻還是會散發(fā)出來。

    “我們和好吧?！崩璐ㄕf。

    他扭頭向她過來“我贏不了你。”明明只差那么一點，可不是自己運氣不好，就是對方運氣太好。如果差得很多，也就算了，可就是這么一丁點。

    這一丁點距離，像是在他鼻子前掛著的胡蘿卜，就好像下一步，就能把對方擠下去，可成功永遠也不會到來。他面對的永遠只有羞辱而已。

    “其實我們住得并不遠?！崩璐ㄍ蝗徽f“我家就在12棟，你家對面上兩層，我知道你常常愛站在陽臺發(fā)呆。并且我們?nèi)雽W(xué)是同一天，在校門口你還幫我撿東西。那天你穿了一件很干凈的藍裙子?！?/br>
    別人都很臟，但她很干凈，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用紅色的橡皮筋扎了個馬尾，走的時候甩啊甩的，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但總有一股看不起別人的神氣。“你是不是不記得？”

    湯豆搖頭。入學(xué)那天她和席文文相談甚歡，沒有注意到別的事，也不記得自己幫誰撿過東西。

    黎川微微一曬，似乎并不在意，伸出手“我們和解吧?！?/br>
    湯豆看著他的手，沒有回應(yīng)。

    他俯視著湯豆。從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長長厚厚的睫毛一扇一扇，額頭上的劉海亂糟糟她也不理理，就任它們?nèi)涡缘芈N著。

    如果兩人更親近，他會幫她把那撮毛壓下來。他輕聲說：“我們和解吧?！敝貜?fù)這句話時，聲音有些緩，甚至真正地溫和下來。

    兩個人可以做很好朋友，像她和那個什么莫溫一樣，自己可以比莫溫做得更好。

    他才是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即不是什么小白臉一樣的趙小明，也不是只會武力的莫溫——只要她不再這樣和自己作對。

    ……之前發(fā)生的一切……我……也愿意原諒你一次……

    他盯著那縷頭發(fā)。

    但沒有得到回應(yīng)。

    這時候，許多學(xué)生都從里面陸續(xù)出來，他們大呼小叫地看著分數(shù)板上的名字，有人在嘀咕“天啦，黎川……怎么會零……”有人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看你自己的。”

    黎川收回手似乎，垂眸隱住那一絲失望與惱恨，隨后大喇喇地露出可憐又尷尬的表情：“那……不握手就不握手吧，還是祝賀你大獲全勝。這次你對我的攔截真的做得很漂亮，但哪怕犧牲隊友，也在所不惜地拉低了我的分數(shù)……所以我不會再和你爭了。你以后也不用再針對我。反正最后的隊長一定會是你。我如果到最后能有機會安心做個小兵就行了。我也只是想為了全人類，盡自己最后的努力而已?！?/br>
    然后他立刻轉(zhuǎn)身離開了休息室，沒有給湯豆任何說話的機會。

    休息室里一度靜得落針可聞。

    大家甚至覺得黎川有點可憐……

    “他分數(shù)那么高，現(xiàn)在一下就被趕上不少了……”

    “看，她隊里確實死了好幾個人?！?/br>
    “我就不是很懂，現(xiàn)在才哪到哪兒呀，用得著這么針對別人嗎？再說名額也多得很，何必和黎川過不去?！?/br>
    “名額確實多得很，但隊長只可能有一個呀。黎川那么出風(fēng)頭，她不早早把人按死，以后就更難了?！庇腥宿揶怼爱吘挂簧讲蝗荻ⅰ２贿^現(xiàn)在黎川主動示好，表示愿意向她低頭，之后應(yīng)該不至于再這樣了吧。大家奔著前幾名去，也不是為了自己。既然都是同一個目標，真的不至于……”

    “但她確實有些本事?？吹?jīng)]有，莫溫、付子安、唐喜還有那幾個雖然最終狀態(tài)是死亡，但分數(shù)照加?！?/br>
    “什么情況啊湯豆這一隊……太神了吧……”

    湯豆沒有等席文文她們出來，就離開了休息室。

    從地下室出去的走廊又長又靜。背后的門關(guān)上，就把那些學(xué)生嘰嘰喳喳地聲音隔絕一空，令得她心里的煩郁減輕了不少。

    她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望著頭頂日光燈周圍飛舞的細蚊。

    以前鄉(xiāng)下有很多這種像芝麻一樣小的東西，一入夜便跟著燈光飛舞個不休。她一直在想，它們那么喜歡光，那為什么白天要藏起來？

    如果她正常地讀完書之后就明白了吧。

    現(xiàn)在，在學(xué)院已經(jīng)不教這些東西了。

    她跳起來伸手一扇，那些細蚊就被風(fēng)吹得不見了。

    那些閑言閑語，在她眼里和這些飛蚊差不多。

    走道的空氣潮濕中帶著霉味，她呆了一會兒就感到氣悶，舉步向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