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不到？

    大家私下總是在討論這件事。

    最可能的說法是, 也許從鎮(zhèn)邪中心來到這里, 并不像五人以為的那么直接，在兩個世界中間也并不像他們以為的聯(lián)接得很緊急，而是存在著縫隙。滲入物則全部擠在這個縫隙之中, 向人類的世界奮力突破。

    可為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要找到一個可以生存的世界，明明這邊的世界也可以, 它們?yōu)槭裁磮?zhí)著于人類的世界緊咬著不放？——這是湯豆想不明白的。

    而對于宗長柳和付子安的死,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矢口不提。

    只是夜深人靜時，席文文躺在同伴們中間常常無法入眠，她不能忘記付子安和宗長柳死時睜著的眼睛, 但他們臉上并沒有恐懼，因為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生命嘎然而止也沒有任何征兆。

    她也明白湯豆所說的話是正確的，這次是自己命大，那下次呢？何況大家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可對于這樣的湯豆，她還是感到陌生……

    明明說好‘大家永遠(yuǎn)不要變’，但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可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湯豆的模樣，與兩個剛認(rèn)識的時候也并沒有什么不同。

    莫溫醒來示意她快點睡覺。明天還有很長的路。

    她看著這位新晉好友，失落的心情寫在臉上。

    莫溫低聲問她“怎么了？”

    她小聲嘀咕“如果我遇到危險，但你來救我的話，一定會一起遇難，那你會來嗎？”

    莫溫垂眸，這個場景令他想到了自己一家人在那個木屋里的最后一夜，大家躺在篝火旁邊，火光印在每個人臉上。

    爸爸說“一但有人落下，就會立刻被蟲潮吞噬，其它人停下來，也只是一起死而已。所以，誰也不可能停下去救其它人?！彼麑χ獪睾托∨畠褐貜?fù)著這句話：“就算是你們遇到危險，我和mama也不會去救你們。只會等蟲潮褪去后，再將你們的遺骸拉回來，進(jìn)行儲備。你們也應(yīng)該這么做?！眱蓚€孩子看向mama，但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我也會這么做?！?/br>
    meimei每年都參加狩獵，并不是十分軟弱或者太過于情緒化的人，可當(dāng)時還是哭了。大概是對父母親情的失望。也或者只是因為形勢越來越惡劣，一切已經(jīng)像一場十足的噩夢，自己卻怎么也無法醒來。

    可現(xiàn)在，面對著席文文，莫溫突然理解了爸爸。他明白了爸爸在說那些話時的心情，明白湯豆喊出“我不會管你，也不需要你管?！睍r又在想些什么。

    于是最終他搖搖頭“我不會。如果是我，你也不要來。”

    席文文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她完全沒有想過，莫溫會這樣回答自己。

    “你會。”她幾乎是帶著賭氣的成分“你會來。我也會去救你。湯豆也會去。她那么說只是生我的氣，怪我不好好保護(hù)自己。我們?nèi)齻€人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在湯豆昏睡時，她和莫溫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現(xiàn)在在她心中，三個人的感情是一樣的。她不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可莫溫卻還是那樣回答：“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但那樣的情況我不會去。所以你也不用來?！彼?，不再理會身后的人。

    席文文也許是委屈得哭了，她在暗夜中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想讓任何人聽見，但卻還是有細(xì)細(xì)的抽噎聲傳來。

    莫溫靜靜地聽著沒有動。他對面的湯豆睜開眼睛，兩個人沉默地對視。

    他看著這雙眼睛，卻在想著，如果那天，落在后面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爸爸mama，他們一定會回頭。

    他們不會像他，頭也不回地逃跑。不會像他，真的在沒有食物的時候，將親人儲備起來。不會像他，把meimei也拋在身后。更不會像他那樣，只有自己活下來。

    但就算問一萬遍，他們一定會不會改口，會堅持說“絕對不會管你?！薄裕龅饺魏问滤捕贾恍枰欀约呵笊秃昧?，不需要有半點愧疚，好好活下去。

    這一瞬間 ，強(qiáng)烈的酸澀像潮水一樣淹沒他的心，它們一路蔓延，那種鼻酸眼漲的感覺十分陌生，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湯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兩個人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夜空下只有席文文細(xì)微的抽泣聲。

    第二天毫無疑問，兩個人的眼睛都是腫的，席文文說自己眼睛進(jìn)沙揉的，莫溫破天荒地向大家解釋自己被蟲子咬了。

    隊伍走到第六天的下午，一家人中最大的孩子叫半月的那個，認(rèn)出了地平線上綿連連接在一起的小小山包們。

    “這里是邊沿，再往西北方面走十天，就能到……”

    “到目的地？”

    “不是，是到西山腳下。在山里還得要走很久?！卑朐抡f。

    五個人都知道，他說的很久，就真的是很久的意思。按他說的路程算，進(jìn)山之后就算中間不走岔路浪費(fèi)時間，到達(dá)目的地時，這一家人起碼得有四個人老死在路上。

    但他們?nèi)宜坪醵己芴谷弧?/br>
    在行走的過程中，半月全程一直都在和弟弟們說著什么，有時候他們的mama也會講很多。

    寶林聽了一下，跟湯豆講“是在說自己種族的歷史。和自己家族的歷史?！?/br>
    他們活得太短暫，沒有文字，流傳下去的大部分東西都只是圖畫。但要保存、制作這些圖畫，對他們來說，都是耗時不短的巨大工程，有時候甚至為了記載一件事，都花了幾個人的一生。

    所以只有很重大的事情，才會有圖冊。其它一切都靠一輩輩地口耳相傳。

    據(jù)半月口中說，他們的種族已經(jīng)綿延幾萬年了。對于歷史，他知道的都不太多，所講述的大部分都只是日常生存方面的，比如怎么取火，怎么在野外求生，怎么種糧食，豬可能會發(fā)什么病，一般有什么藥可以治。

    一直悶悶不樂的席文文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覺得你們還能出山回家嗎？不然還講這些做什么呢？”

    半月說“不到最后也不會知道是怎么結(jié)果，等知道的時候，可能就來不及了。所以，不論自己以為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放棄傳授生存的經(jīng)驗，也不可能以放棄講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關(guān)于整個族群的故事。這是祖輩的教導(dǎo)?！边@也是他們存活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基石。

    聽他說，他們的族群曾有壯舉，花費(fèi)了很長時間創(chuàng)造了文字，但學(xué)會需要很久，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那么多時間，后來因為斷代，那些文字也沒有流傳下來。在這幾萬年中間，他們已經(jīng)有很多的歷史，因為種種變故而遺失了。

    “但如果不去往下傳，完全放棄的話。那我們不就變成了，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蜉蝣嗎？”半月說“那我們整個種族雖然還活著，但和消失了也沒有差別?！?/br>
    湯豆一時怔怔的。對于生命 、生命延續(xù)的意義她以前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