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真是，美不勝收。

    李恒入水，水花的響聲也是美的。

    顧皎干脆拆了他的頭發(fā)，慢慢幫他洗頭擦背。他靠在浴桶邊緣，微微瞇著眼睛，很享受的模樣。她見他眼眶下有些暗影，曉得他這幾日都沒睡好，便不再說話，只在洗頭的時候緩緩按摩一些xue位。她的手指軟，力氣不太夠，按了一會兒便滿身大汗，氣喘吁吁起來。

    李恒伸手，按住她的手，“累了？”

    “有點?！彼嗔巳嘧约菏滞?，“我日日繞著小莊走許多圈，又騎驢駕車，以為體力變好了。哪兒知道還是這般不堪？”

    “乃是長久之功，非一日一月可改?！彼嗣氖直?，睜開眼睛，突然起身。

    顧皎沒防備，被飛濺的水花澆了滿頭滿臉，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卻整個人被抱入水桶中。她掙扎幾下，水漫得到處都是，他卻輕笑兩聲，將她按了下去。

    夜深人靜，四面蟲鳴，夾雜著偶爾的一兩聲嬉笑和水響。

    良久，云歇雨散，李恒一身黑色寢衣，抱著癱軟無力的顧皎出來，直入臥室。

    顧皎已經(jīng)沒了力氣，顧不得頭發(fā)濕漉漉地便要睡去。

    李恒恐她著涼，抱著她的頭搭在床邊，將長發(fā)散在床沿，用干布慢慢地擦著。

    “龍口本地的錢，恐是不夠的。”他終于又開了口。

    原來，當(dāng)真是聽進去了。

    顧皎似睡非睡，略睜了睜眼，點頭道，“自然。咱們這兒是小城，即便算是富庶，但能拿得出來的錢始終有限。幸好有寬爺?shù)臇|西在，我才算有好辦法?！?/br>
    “你——”

    “我不是說了，要變個戲法嗎？你過幾日，且將世子和郡主帶進關(guān)口，好生看著就是?！彼蛄藗€哈欠，“既然來了一趟，也得出一把力，是不？”

    李恒笑了，看著她紅紅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雁過拔毛，連世子和郡主都敢算計？”

    顧皎他淺淺的胡茬子扎得發(fā)癢，緊縮起來，又是一陣嬉鬧。

    鬧便鬧，但鬧過之后，她卻正經(jīng)起來。

    “延之，其實我也是擔(dān)心的?！彼龂@口氣，“明日和我爹商量，錢自然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得準(zhǔn)備一條后路。”

    李恒不鬧了，靜靜地抱著她。

    “我一女流，只識得幾個字，能看懂幾篇文章，對軍國大事是不懂的。然天下人性相通，均是逐利而行。青州王領(lǐng)了大軍，氣勢洶洶地從青州去京州，要謀的便是一州之地?！彼淞瞬渌氖郑按蛞擦T，和談也罷，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將它弄到手，是也不是？”

    “你抓了京州王的小兒子，令青州王掌握主動，提什么求和。可王爺可是求和之人？換區(qū)區(qū)一個河口，能令他滿意？”顧皎搖頭，諸侯追逐天下，想的都是那個位置。青州王雄心勃勃，絕不肯善罷甘休。她道，“我總覺得，和談不成，終究要打起來?！?/br>
    “你要作甚？”他啞著嗓子問，卻沒否認(rèn)她的猜測。

    顧皎把玩著他的手指，“二次會盟在中秋節(jié)，那會兒恰是我生日?！?/br>
    “我提前，單給你過?！?/br>
    “我也是將軍夫人了，豈是計較生日之人？”

    李恒咬了咬她下巴，“現(xiàn)在不在計較？”

    “我是在和你算時間?！彼粷M道，“中秋和談，好幾個可能性。若是京州王認(rèn)慫，愿意用河口換兒子，以魏先生的脾性，會趁機得寸進尺，要更多好處；京州王震怒，兩邊肯定要打起來；若是京州王不愿認(rèn)慫，干脆不要小兒子了。青州王連河口都換不到，必然不甘心，自然要殺了那小兒子祭旗，同樣也打起來。不管如何，都得打?！?/br>
    “仗一打，沒完沒了了?！鳖欚▏@口氣，“你是前鋒大將，戰(zhàn)事起了，哪兒還能窩在后方督糧？必然是你去前線，另換一個人來征糧?！?/br>
    李恒抱著她的胳膊，更用力了些。

    “我沒見識，但也曉得征糧的人什么手段都用得出來，必不如你和魏先生那般客氣。到時候咱們幾家被盯上，實在交不出糧，該怎么辦？”不用問怎么辦，李恒自己就干過用人命脅迫人的事。這個時代，沒什么事是人干不出來的。

    “延之，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那時候誰都沒法顧及別人了?！彼D了一下，“我想同爹商量，提前藏點兒糧食在山中，或者能不能尋一處地方躲避兵災(zāi)。你呢，知道咱們有準(zhǔn)備，在外面也放心，不必提心吊膽。是不是？”

    “希望能熬過今年冬天，熬到你和青州王大捷?！?/br>
    李恒心中一痛，想起魏先生對顧皎的批語來——顧皎面相貴不可言，只在冬日，有個坎兒。

    他壓著嗓子，道，“我會讓志堅看好龍口，另又有辜大，你不會有事的?！?/br>
    希望當(dāng)然是好的，誰都希望未來是好的。可那書中的結(jié)局沉甸甸地壓在顧皎心上，令她輕松不起來。

    不過，她也不欲做萎靡之態(tài)，便笑道，“你老讓志堅留守后方，我看他心里不滿意得很。好男兒，自當(dāng)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br>
    李恒的眼睛暗了暗，半晌才道，“皎皎，若當(dāng)真打起來，龍口之外必然四面血海。你們留在關(guān)內(nèi)更安全些，否則散兵流匪，是不認(rèn)人的——”

    “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鳖欚ǚ庾∷彀?，“都是我自己瞎猜瞎想的，惹人笑呢。我明日和爹商量一下，悄悄兒的，不驚動其它人，稍微準(zhǔn)備一下就可以了。延之啊，你呢，就等著你家娘子大把大把地將銀錢撈進來吧?！?/br>
    李恒摸摸她頭發(fā)，差不多要干了。他抱起她，按在床鋪里面，沒舍得放手。

    顧皎拍拍他肩膀，昏昏欲睡。

    只要睡著的時候方才心里松口氣，要忽悠李恒，真他娘的不容易。

    李恒卻在黑暗里盯著她，腦子里只一個念頭。皎皎要他護她，卻不信他能做得到。

    無力感，對這世界的絕望，再一次襲上來。

    第80章 你們來不來

    顧青山起得一個大早, 又去廂房將睡得死沉的顧瓊拎起來。

    父子兩個，日頭剛冒出山, 便抵達(dá)西府門口。也是巧了，碰上要去校場騎馬的李恒和盧士信。

    李恒態(tài)度不冷不熱, 但見顧瓊打著哈欠，臉上還帶著睡意，很不滿道，“顧瓊, 去騎馬醒神?！?/br>
    顧瓊早被李恒收拾得怕了，苦著臉不想去，但被盧士信一胳膊架走了。

    李恒沖顧青山點點頭，徑直走了。

    顧青山笑著恭送, 心里卻敞亮得很。

    李恒是故意等在此處的，顧皎也當(dāng)真有辦法, 將他安撫得服服帖帖。

    入得門，早有小丫頭等著，將顧青山引到正房正院的書房中。

    顧青山來過此間三四次, 次次都是站在李恒和魏先生的下手。不想, 竟有一日，也要站女兒下手。

    顧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