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還未走遠(yuǎn)，便悄悄地跟上了她，亦步亦趨。

回廊彎彎繞繞，待到豁然開朗處，入眼的便是雕花鎏金的紅漆殿門。

殿門敞得很開，內(nèi)堂里的龍涎香氣裹挾著醉人的溫存，悠悠地自熏爐彌漫到殿外，昭示著寵妃與王君的伉儷情深。

丹陽小心翼翼地避開過往的婢子太監(jiān)，踏進(jìn)殿前場院的時(shí)候，正好遇到了蘇嬪身側(cè)的貼身侍女——阿袖。

一身青釉宮裝的阿袖輕步上前，見丹陽公主左右無人，倏忽勾起唇角，挽手?jǐn)可?，道：“奴婢見過公主殿下。蘇嬪娘娘，已經(jīng)在內(nèi)堂靜候多時(shí)了?！?/br>
阿袖走在她的身側(cè)，笑靨如花，“公主殿下，娘娘特意吩咐尚食房備了您最愛吃的雪梨膏?！?/br>
說罷，阿袖便領(lǐng)著丹陽往殿門里走。

丹陽一聽蘇嬪娘娘特意為她準(zhǔn)備了雪梨膏，旋即眉眼掬笑，“蘇嬪jiejie為人真好?！?/br>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快步往前。

等到丹陽公主徹底邁入殿門的時(shí)候，隱在石柱之后的傅望之只得遙遙站立于陰影里，欲暗自揣度，又不盡人意。

“沁鳶殿……”

他抬手遮擋住頭頂刺目的日光，那狼毫風(fēng)雅的金字，仿佛是一道屏障，欲蓋彌彰。

“蘇嬪，何時(shí)與丹陽公主交好了？”

傅望之轉(zhuǎn)眸，一雙黑漆如墨的眼，浸染著不可捉摸的情緒。

在轉(zhuǎn)身折返之時(shí)，他攔下了一個(gè)恰好路過的小婢子。

“請問姑娘，方才見到一位女子進(jìn)了沁鳶殿。那女子，就是近來榮寵六宮的蘇嬪娘娘么？”

傅望之說話間掬著微笑，似一臉仰慕之情。

那輕托玉盤自沁鳶殿而出的婢子，年紀(jì)尚小，見他身著官服，仙姿佚貌，像是頭一次瞧見這般炫目的男子，旋即羞赧低首，吞吞吐吐地道：“回……回大人，那是王上的親王妹——丹陽公主?！?/br>
她似乎有些哆嗦，臉上浮起紅暈，又忍不住偷偷瞧了傅望之一眼。

傅望之依舊用溫柔的嗓音問道：“那姑娘可知，丹陽公主為何會來沁鳶殿？”

他彬彬有禮，盡可能不顯唐突。

婢子見他貌似隨口一問，也未太過留心，便開口道：“丹陽公主近來與蘇嬪娘娘往來甚密。聽知情的婢子說，丹陽公主會做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那心靈手巧勁兒，連蘇嬪娘娘都贊不絕口?！?/br>
婢子一臉神秘地湊近告訴他。

傅望之薄唇輕抿，斂眉間，眼底掠過了然的深意，“原來如此?！?/br>
☆、尚武尚戰(zhàn)

金鼎玉磚，錦寶廊廡，丹漆宮墻從北側(cè)檐角一直鋪到南面，烤藍(lán)彩畫的繁復(fù)斗拱，層疊得精美絕倫。

傅望之拜別了爭門殿前例行巡查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順著直道一路向北。

在他離宮之前，他見了侍奉在祁辛身側(cè)的內(nèi)侍監(jiān)——張公公，好似無意地提及了丹陽公主進(jìn)宮的事宜。

雖他日前承諾了丹陽，然，他不希望心思純粹的丹陽公主，因蘇嬪受到任何牽連。

倘若，他能夠隔斷丹陽公主與蘇嬪之間的聯(lián)系，那么，就算丹陽會怨他，他也愿意承受。

畢竟，他不想見到猶如朝瑰那般的悲劇再度發(fā)生。

他低垂著眼眸，走在長長的甬道上。

“傅大人，馬車正在外面候著?！?/br>
有守宮的戍衛(wèi)向他抱拳說道。

傅望之抬眼一瞧，用冰裂大理石鋪就的宮門外，等候良久的馬車就靜靜地停在官道一旁。

好像，自他步入爭門到而今，他很少在宮中見過攸廿將軍。

聽說，攸廿在城郊軍營里訓(xùn)練新兵。

傅望之走近馬車，目光輕暖地注視過來。

“呂一，又麻煩你了?！?/br>
傅望之撩開車簾，轉(zhuǎn)眸看向正準(zhǔn)備驅(qū)馬的侍衛(wèi)。

呂一就坐在馬車前，沖他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他知道，他向來不會介意來回驅(qū)車的煩瑣。

他還記得，攸廿曾告訴過他呂一的過往。

他面前的呂一，曾是攸廿帳下的一員大將，只因被敵軍逼供時(shí)受了酷刑，落下了不能言語的痼疾，才屈身于此，成為了將軍府邸的一名侍衛(wèi)。

在傅望之看來，呂一狀似莽夫，卻膽大心細(xì)。

至少，他那雙洞察銳利的眼睛，能令人推心置腹。

傅望之坐進(jìn)馬車，“呂一，去將軍府?！?/br>
他想著，這幾日，攸廿將軍應(yīng)當(dāng)回城了。

呂一點(diǎn)點(diǎn)頭，勒緊馬韁繩，馬車一路往前。

將軍府在南側(cè)，隔著幾條繁華異常的街道，可見高高的宏偉府邸。

那是周饒先王賞賜給“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攸廿的府邸。

那“將軍府”三個(gè)金字，皆是先王御筆揮毫，彰顯著周饒對能人武將的倚重及恩賜。

但是，周饒的重武輕文、尚武尚戰(zhàn)，又何嘗不落人詬病？

他深知，在坊間，攸廿總以“冷面羅剎”的面目出現(xiàn)在戲曲、臉譜上。

似乎，周饒底層的布衣黔首，并非熱衷于長年征戰(zhàn)。

戎馬倥傯，漸漸地，會灼蝕周饒的百年基業(yè)。

傅望之下了馬車，正欲邁腳踏入門檻，卻遇見了外出采辦歸來的肖老。

“晚輩見過肖老。肖老，攸廿可在府中？”

他恭謹(jǐn)?shù)厣锨霸儐枴?/br>
風(fēng)塵仆仆的肖老吩咐身后的侍從抱著采辦的物品往后院里去，見他過來，摸了摸鼻子，“是傅小公子啊，當(dāng)真是許久未見了！你是來找將軍的吧，將軍這些天忙著cao兵排陣，可能，要過幾日才會回城?！?/br>
肖老端著和藹可親的模樣與他交談。

傅望之得知攸廿半月未歸，心底有些憂慮。

“肖老，既然如此，那晚輩就先告辭了?！?/br>
傅望之朝著肖老揖手。

肖老聞言也不攔他，只是嘴角的笑紋更甚，“那傅小公子可要常來。若是將軍回府，老朽會遣人知會公子一聲的。”

☆、悠悠蘇秋

無功而返——

傅望之又去了城郊西苑，然而，也有些遲了。

近來，他的故人，似乎都在忙碌。

“呂一，回王宮吧?！?/br>
傅望之撩起車簾，簾卷微風(fēng)，日愈西漸。

回了爭門殿，甫一進(jìn)門，就看見高貴的女子端坐在敞椅上，一襲冰絲高腰宮裙，綰云髻，青玉單簪，裝扮十分清冷，卻難掩細(xì)長柳眉下，那雙風(fēng)情瀲滟的丹鳳眼。

“蘇嬪娘娘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br>
看見她，一身榮光，仿佛是桎梏泥潭的鳥雀，很廉價(jià)地將終身許給了無情的高位，卻處處昭示著顧影自憐。

倘若，有一天陰謀敗露，蘇娣，將要如何自處呢？

傅望之移步上前，“若蘇嬪娘娘前來是為了打探王上明日的行蹤，那臣下可以告知一二。倘若，蘇嬪娘娘是為丹陽公主而來，那么，娘娘請回。”

傅望之遙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