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讓各國列強都蠢蠢欲動，被稱為東洋魔都的都市，并不是靠兩人堅強的感情就可以做到。

而且月花身上所背負的宿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卸下。

威廉把白天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和英國重要的人物商談。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把月花帶回英國，讓一直生存在月光下的他可以生活在陽光底下。雖然困難重重，但威廉并沒有絲毫放棄的念頭。所以就算從外面回到月花身邊，也不曾對他說過任何泄氣的話。

因此，這是月花第一次聽到威廉道歉。

“都怪我能力不足，才讓你這么不自由?！?/br>
情事結(jié)束后，威廉會輕輕愛撫月花在夜幕寒氣中虛弱冰冷的身體。而威廉手掌上的溫度會讓原本應(yīng)該平息的欲望，又像火炭般燒得滋滋作響。在威廉還沒有注意到這點之前，用花拿起皺巴巴的睡袍邊穿邊走下床。

“你不需要道歉。”

月花穿上睡袍后，在腰上綁上腰帶。月花無視雙腿之間傳來的陣陣溫?zé)?，以手指代替梳子，將凌亂的發(fā)絲梳了兩下、三下。

“可是……”

“只有你一個人的話，要回英國根本不是問題?！?/br>
月花明白威廉為何嘆氣。雖然威廉咬著牙否認，但事實不容置疑的。太過正直的男人，有的時候還是會顯露殘酷的一面。其實威廉可以用自己受騙上當(dāng)為借口搪塞過去，但他覺得老實反應(yīng)，應(yīng)該更能讓月花知道他所說的話是對的。

“如果我還是不能跟你一起走的話，怎么辦？”

月花回過頭，故意試探性的問。

“那可不行。”

威廉立刻否定。

“難道你想留下來？”

威廉才出口反問，馬上就自行修正。

“不，你不需要回答。就算你想留下來，我也一定會帶你去英國?！?/br>
他突然自床上跳下，將月花的手抓得又緊又痛。

“我已經(jīng)決定了?！?/br>
口氣雖然溫和，但是態(tài)度卻很強硬，不容人拒絕。

“既然如此，就不要跟我道歉。我會慢慢等?！?/br>
既然這是威廉的期望，不管多久，月花都愿意等。

一切都岌岌可危，所以就只能在隨時都會崩塌的失衡狀態(tài)中求生存了。反正自己平日就是過著生命受到威脅、四周充斥著緊張感，不斷在生和死之間徘徊的生活。

月花不能否定，從逃離青云樓的那天起至今，自己的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為了避人耳目，他一直都待在這間位于地下室的房間，和被軟禁沒什么兩樣。在這里注意到月花的人，應(yīng)該只少數(shù)幾個。而且就算注意到，知道月花來歷的人就更屈指可數(shù)。

這種見不得陽光的日子并不苦。只是看到威廉為了這些事這么煩惱，月花覺得滿心愧歉。

撥開劉海，月花看到威廉瞇著眼，一副像是想到什么的表情。

“怎么了？”

“我想起我們初次見面的情景?！?/br>
那句話讓才剛發(fā)生不久的事情在月花的腦子里復(fù)蘇。就像反射動作般，月花的身體開始發(fā)熱。不過，威廉接下來說的話，讓月花有無可奈何的感覺。

“你一瞬間就打倒那幾個找我麻煩的男人，對吧？我看到你拿了一根長約三十公分，形狀有點奇怪的鐵棒，那個是什么？應(yīng)該不是刀子吧？”

“——你是指峨嵋刺嗎？”

原來威廉說的“初次見面”是那個意思。

真不知道該說是自己想太多還是太膚淺。

月花打開裝飾豪華的衣柜，從里面拿出峨嵋刺。在妓樓生活的那段時間，他習(xí)慣隨身攜帶峨嵋刺，但在這里這么做反而礙事，所以就改將小刀藏在衣袖里。小刀當(dāng)然也可以當(dāng)成一種防身的武器，不過威力遠遠不及峨嵋刺。

在李教授的武術(shù)當(dāng)中，這個最適合月花。對于算不上是纖弱，但也不是體格健壯的月花來說，峨嵋刺正好可以彌補月花手臂不夠長、身高不夠高的缺點。峨嵋刺的形狀很特別，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掌控。必須從小不斷重復(fù)練習(xí)，才能夠和手腕合而為一、靈活運用。

“起初我以為你在跳舞。但馬上就發(fā)現(xiàn)那是一種武術(shù)——”

威廉回憶起那天的情景。

“月光照著圓錐狀形的尖端和你的雪白肌膚，讓人有置身夢境的感覺?！?/br>
在緊張的氛圍中，四周靜得讓人連呼吸都會顧忌。威廉打心底覺得，月花當(dāng)時額頭上所冒出的汗珠都是美麗的。

“可以再表演一次當(dāng)時的情景給我看嗎？”

“在這里不行?！?/br>
峨嵋刺是一根長約三十公分的棒子，必須用雙手握住中間的部分才能夠施展。這種武術(shù)要全神貫注才能表演，所以在室內(nèi)太危險了。

“當(dāng)然是到外面！”

“你說什么？告訴我不可以被別人發(fā)現(xiàn)的是你耶。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但難保不會被別人看見?！?/br>
對于月花的抗議，威廉只能苦笑。

“不是到領(lǐng)事館外，只是去庭院而已。這么晚了，應(yīng)該沒有好事者會監(jiān)視我們吧?！?/br>
威廉邊說，邊催促還企圖抵抗的月花換衣服。這位英國貴族的次子雖然平日溫文儒雅，但態(tài)度還是很強勢。所以一旦決定要帶月花一起回英國，就算是月花本人也無法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邂逅沒幾天，月花就了解到這一點。他并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可卻不希望對因為藏匿自己的威廉及英國造成困擾。

雖說在這種情況下堅持自己的顧慮是對的，但威廉也聽不進去。既然如此，就只好盡快完成威廉的要求。

從燈光灰暗的走廊往右邊走，就可以看到通往正門玄關(guān)的樓梯。然而威廉卻朝反方向走去。

月花正想開口，但又擔(dān)心發(fā)出聲音會吵醒傭人，只好盡可能悄悄地跟在威廉后面，向右轉(zhuǎn)再向左轉(zhuǎn)。然后，他們走上屋子里最里面的樓梯，打開重重的鐵門。

“……這里是……”

月花從鐵門的縫隙中嗅到海水的味道。原來從總領(lǐng)事館到黃浦江，用走的一下就到了。

腳下踩的是草皮，背后是莊嚴、有回旋式露臺的磚造建筑。

好久沒接觸到新鮮空氣了，月花一時之間竟然啞口無言。淡淡的花香應(yīng)該是開在某個地方的蘭花傳來的吧？

“外面很舒服吧！”

威廉小心翼翼關(guān)上鐵門后說了這句話。月花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在未進妓樓前，月花曾有過好幾個月足不出戶的日子。那段時間，能夠見到的就只有李，而且無法好好進食，也不能泡澡?；叵肽嵌沃荒軐Ｐ膶W(xué)習(xí)武術(shù)的日子，這兩個星期根本不算什么。至少月花每天都可以見到威廉。

不過，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獲得解放的心情還真是很奇妙。

帶著濕氣的風(fēng)、含著獨特臭味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