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哲說完后，蕭以安又轉(zhuǎn)頭對陸宣兒道：“宣兒，就算我不再擔任要職，就算我病入膏肓，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權(quán)勢本身?！?/br>
    蕭以安這三個字，本就代表著一種無可動搖的權(quán)勢。

    說完之后，蕭以安從懷里掏出一塊雕刻得很好的暖玉，將它佩戴在陸宣兒脖子上。

    暖玉雕刻成一個極為精巧的葫蘆形狀。這款暖玉通體純白，唯有在中心之中暈染開了一抹紅色。

    如此大塊的暖玉倒是難得，而它中間的一抹紅色更是為其添了一抹神秘，不僅不破壞暖玉的美感，還提高了它的收藏價值。

    “這個葫蘆是我自己雕刻的，如今便贈與宣兒你?！?/br>
    陸宣兒用手撫摸著那塊暖玉，絲絲暖意從指尖開始蔓延，一直暖到了她的心底，就如同眼前這個女子帶給她的感覺般。

    “此去小心，待君凱旋?！?/br>
    陸宣兒走到蕭以安面前，為蕭以安正了正她的衣領(lǐng)，眸中布滿擔憂，但在抬頭看向蕭以安時，她的眼中又恢復了平靜。

    “自當如此。”

    意氣風發(fā)的將軍這般笑道。

    第二十二章 長公主駕到

    番外：

    陸宣兒篇：

    “此去小心, 待君凱旋?！?/br>
    “自當如此。”

    當日的對話還歷歷在目，陸宣兒手握著那份通報大將軍戰(zhàn)死的密折，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陸尚書的事, 若有jian人陷害, 陛下必會還他一個公道，靜妃憂慮過甚了?！?/br>
    “你若要謝我，不僅僅應(yīng)該謝我的關(guān)心，還應(yīng)該謝我使你免除罰跪, 為你父親延請?zhí)t(yī)看病，為你陸家老弱進行庇護?！?/br>
    “若是你當真謝我，就幫我一件事吧?！?/br>
    她平淡如死水的人生, 從那一刻, 開始顛覆。

    “陸尚書極愛茶，所以我覺得你也應(yīng)該會喜歡, 就讓下人上了今年的新茶。”

    “待吾踏平晉國歸來之日，就是吾卸甲放下手中權(quán)利之時。”

    “這個葫蘆是我自己雕刻的，如今便贈與宣兒你?！?/br>
    ……

    往事一幕幕都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在公主府的時光, 應(yīng)當是她最為愜意的時光了吧。

    相比起在家之時的少女不知愁, 她在公主府，得長公主親自教導騎馬射箭，教導她詩文時勢, 教她看清政局動蕩。

    她原以為長公主是為了教導出一名得力助手。

    但在長公主離京, 把所有的令牌都交給她的時候，她隱隱猜想，長公主可能是把自己當作繼承人培養(yǎng)。

    如今長公主的死訊傳來, 她才真正懂得長公主如此悉心教導之意。

    生死無常。

    若是長公主死了，那就由她, 繼續(xù)這番未竟事業(yè)。

    陸宣兒握住蕭以安當日贈給她的暖玉，朝著西北方向跪了下去，緩慢、而又堅定的磕了三個頭。

    蒙君教導之恩，定不負托付！

    多年之后，當科舉已容女子參加，女子拋頭露面經(jīng)商參軍已成常態(tài)，已經(jīng)垂垂老矣看不出少女時嬌俏容顏的老人躺在床上，對著跪坐在自己床邊哭泣的年輕帝王道：“待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面朝西邊的地方。我不需要任何陪葬品，只要把這枚暖玉葬在我身旁便可?！?/br>
    她已經(jīng)不再紅潤的手緩緩舉起，手上的暖玉比起當年剛剛得到之時還要更加圓潤一些，看得出來經(jīng)常被主人撫摸把玩。

    她看著那塊暖玉。

    就好像看到那年初遇，她跪在地上，而長公主殿下盛裝而來。

    長公主一派張揚驕傲，看向她的時候目光淡然，不帶絲毫情緒。

    但她嘴角的笑，分明是溫柔的。

    舉起的手終于緩緩垂下，老人的嘴角卻含著一抹滿足的笑。

    幸而……

    不負所托！

    蕭以哲篇：

    先帝算得上是一個昏君。早在身為儲君之時，他就被眾人認定是才能平平，只因為他是當時陛下唯一的子嗣，才得封東宮。

    后來先帝繼位，因其態(tài)度的縱容，后果爭斗愈演愈烈，先帝的幾名子嗣也被卷入其中。

    蕭以哲的母親宮人出身，不過是被先帝寵幸了一次就懷上了孩子。

    后來看在懷有龍嗣的份上，他的母親得以晉封，但身份地位依舊平平。

    蕭以哲出生之時就先天不足，而他的母親難產(chǎn)而死，更是對他的處境雪上加霜。

    他是先帝的五皇子，卻連宮女太監(jiān)都可以欺辱他。

    五歲那年冬天，他穿著看似厚實，實則并不保暖的衣服窩在雪地里，與宮中飼養(yǎng)的一條狼狗搶食。

    他早已蓄勢待發(fā)，后領(lǐng)卻突然被人抓住了。

    “怎的一幅小狼狗作態(tài)？”

    五歲的孩子，卻因為營養(yǎng)不足，活脫脫像個三歲的小孩子。所以比同齡人還高上一些的女孩就這樣輕易的將他提了起來。

    蕭以哲看著她，下意識地雙手抱住了頭。

    蕭以安微微一怔，她想了想，從宮女那里拿過一塊糕點，遞到男童的面前。

    “這是梅花糕，甜的，要不要？”

    蕭以哲怯怯的看著她。

    但肚子里的饑餓還是戰(zhàn)勝了恐懼。他有些遲疑地伸出手拿過去，看到女孩子沒有命人上前打他，依舊是那么溫柔的看著他，他連忙將糕點塞到嘴巴里，狼吞虎咽起來。

    “甜嗎？”

    蕭以安伸手為他抹掉嘴角的碎屑。

    蕭以哲用力點頭。

    甜。

    甜到了骨子里。

    ……

    泰山之巔，封禪大典。

    蕭以哲一步一步踏上祭壇，恍惚之中又想起年少之景。

    那年他與阿姐受命出行，途徑泰山之時兩人也曾爬上此處觀賞太陽初生之景。

    “阿弟，你看到了什么呢？”

    晨曦之光一點點灑滿山頂，霧氣漸漸消退，暖氣也漸漸回歸四軀，直直暖到了骨子里。

    蕭以安背對著他，看著那云深不知處。

    蕭以哲學著她的模樣看下去，隱隱綽綽，所有的景象都不甚清晰，卻有一股豪情在心間激蕩。

    “如、畫、江、山。”

    他一字一字咬得極為清楚。

    蕭以安轉(zhuǎn)身向他看去。少女剛剛長開的眉眼已可瞥見日后風華。

    “我看到的是責任?！?/br>
    “你明白嗎？”阿姐這樣問他。

    當年的他只是隱隱約約的有了一些想法，卻無法清晰地組織語言說出來。當年的阿姐知道他內(nèi)心的想法后也只是笑而不言。

    如今的他，再次來到泰山之巔。

    回想起曾經(jīng)那一幕，他已經(jīng)可以清晰地給出答案了。

    蕭以哲將斟滿的酒杯傾倒，美酒灑落，浸入泰山。

    江山如畫不曾有假。

    但帝王的如畫江山，卻與天下黎民息息相關(guān)。

    四海安定，八荒富足，此方為如畫江山。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