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峰刺激著，下午傳菜的時候又打了兩盤菜，被經(jīng)理一頓說，晚上就被通知不用再來上班了。理由是得罪了客人被投訴，那客人是大老板的朋友，老板意見是辭退。王志明抑郁得不得了，回了家躺在床上發(fā)愣，也不開燈，直到傻丁坐在他旁邊肚子咕咕響，才不得不起來給給他弄飯，強打精神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好好上班吧。

天越來越冷了，傻丁的好處就凸顯了出來。買秋菜還有蜂窩煤時，真是干力氣活兒的好手，騎個倒騎驢都特別開心，上面坐著王志明和他爸兩人傻丁也能騎得飛快，回到家里仰躺在炕上呼哧呼哧喘氣，王志明看他那大花臉哈哈直笑，笑夠了拉著傻丁讓他起來洗臉。

傻丁就樂哈哈的站在臉盆旁，任王志明弄濕了手巾，給他一點點的蹭臉。王志明一邊擦臉一邊跟傻丁嘮叨，“你這哪是搬煤??？你就是從煤堆里跳出來的?！彼潦值臅r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煽了(東北方言，形容手被凍得粗燥，但是還沒到裂口的程度。)王志明嚇了一跳，他一個科室里工作的人，手就是臉面，伸出去和別人握手的話，那雙手根本就沒法見人，他竟然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變成這樣了。

不停的用熱水泡，用擦澡巾搓,然后一層層的上護手油，王志明再怎么保養(yǎng)，因為天冷又總干活，反反復(fù)復(fù)的，手的狀況就沒好過。后來白杜扔給他一管蛇油膏，什么也沒說，就說挺好用的，讓他試試。王志明臉紅著把那個東西收了起來，有點感動，白杜其實心挺細(xì)的，還沒怎么著就看出他手有問題了。王志明下班以后也沒有兼職可干，像以前一樣找白杜練車，白杜也不問他前段時間都干什么去了，陪著他一圈圈的練，然后照樣開車把他送回家。

十六傻丁殺雞

王志明決定讓他爸動手術(shù)了，這么長時間了，他爸病情始終不見好轉(zhuǎn)，而且前兩天王國勝值夜班出檔子事，弄得他著急上火的難受了很久。

王國勝單位效益不好，同齡人下崗的下崗早退的早退，就他守著單位大門口打更值夜班。這天進來幾個小偷，王國勝一開始不知道也沒聽見狗叫，就放心的守著小暖爐看電視來著。等他查覺不對勁出去看時，正看見幾個人影在院子里竄。王國勝喉癌，想喊，喊不得，想叫，又叫不出來，回頭找放出來的兩條狗，發(fā)現(xiàn)都嘴角抽搐的躺在地上。轉(zhuǎn)身進屋拿個破木棍子一通敲臉盆，總算把那幾賊給嚇跑了，與其說是嚇跑的，不如說是人家訕笑著有組織的撤退。

損失不大不小，丟了些銅件和散放在院子里的小盤電纜與盤條，但是賊夠損的。領(lǐng)導(dǎo)也沒說什么，王國勝自己發(fā)愁，回家找煙又怎么都找不著，老實人難免發(fā)了通無名火。本來這段時間就有化學(xué)反應(yīng)，不怎么吃得下飯，結(jié)果吃雞蛋羹的時候不停的反酸水，到底又都吐了出去。王志明怕他爸氣出毛病來，好說歹說終于勸著他辦了個病退，然后著手安排住院動手術(shù)。

王志明想給王國勝燉個雞湯，結(jié)果一問，主任大夫不讓喝這個，還是多吃點清淡的好。他爸清淡的東西吃了N久了，王志明總覺得營養(yǎng)根不上，天天營養(yǎng)針不斷和頓頓吃飯那能一樣嗎？。說這事兒的時候，傻丁一直跟在屁股后面聽。自從王國勝住院，他懂事了不少，里里外外的像尾巴一樣，甩也甩不掉，午飯也是在醫(yī)院解決的，根本就沒吃過好吃的。聽見王志明部雞湯，傻丁就一個勁的問“雞湯是什么?。侩u湯是什么??？”

王志明懶得理他，就說是“雞的湯?！?/br>
“雞怎么會有湯呢？”

“把雞殺了，拔了毛扔在鍋里燉，就有湯了?！鄙刀￠L長的噢了一聲以后說“就跟華子哥飯店里那廚師燉的一樣，是不？”見王志明不理他，他就低頭嘿嘿樂，覺得自己挺聰明的，連這都能猜到，得意洋洋的小聲說“不告訴我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知道了。”

王志明心煩又怕他惹事，回頭囑咐“你別自己瞎弄，回頭我買現(xiàn)成的給你吃。”傻丁樂呵呵的一直樂，回到病房里還特別懂事的拉著王國勝的手說“王叔，你別怕，打麻醉的，一點兒都不疼?！蓖鯂鴦俦凰盒α耍€知道有打麻醉這回事兒，不容易呀！看著傻丁天天在眼前沒心沒肺的神晃，膽怯的心思就減了不少。

王志明硬著頭皮請假了幾天假，天天過來陪他爸，他爸總趕他回去上班，說還沒動手術(shù)呢你就總這么耽誤工，攢到以后一起休多好。王志明又不放心他爸，就天天找借口出外勤。等他想起傻丁沒人給做晚飯時，都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這天王志明下班以后過來陪床，打發(fā)傻丁回家去睡覺，在走廊里塞給他二十塊錢，要他買盒飯和小零食吃。他怕傻丁不吃飯，餓壞了，結(jié)果第二天一問，人家還真沒吃，回家就打游戲來著。氣得王志明下班以后買了盒飯去醫(yī)院，跟傻丁兩人吃飯了以后才放他走。

看著傻丁走路直往上聳動的肩膀，王志明有些頭疼，覺得給自己找了天大一個麻煩，有種粘在手上甩也甩不掉的感覺。

王國勝手術(shù)很成功。爺倆個朋友同事的，還有王志明單位的領(lǐng)導(dǎo)來探病時都留下過禮金，過后一點總數(shù)，七千。王志明笑瞇瞇的跟王國勝報帳，逗他爸說“爸，你看，咱這人緣多好?！币娡踔緡残α?，王志明又特別認(rèn)真的說“咱現(xiàn)在能裝個挺不錯的人工電子喉呢，聽6床的說，上海有那種發(fā)音重建的手術(shù)，等咱有錢了，也去做?！蓖鯂鴦俪霾涣寺暎荒馨淹踔久鞯氖肿o了握在手里，有兒如此知足了，病房里的這些病友，誰都不知道他們是養(yǎng)父子。

王國勝出院那天，傻丁沒來接，王志明把他爸接到家里時還擔(dān)心傻丁闖禍。結(jié)果，王國勝一進院，就聽見他同事的老婆說，“傻丁下午在家里殺了只雞。”傻丁是拿個棒子滿屋子攆那只雞，打得雞在屋里飛來飛去的，刮倒了不少東西，還在床上拉了斑斑點點的巴巴。終于把那只雞打得鼻青臉腫最后含恨而死，才一撮撮的往下揪雞毛。她一開始扒窗戶往屋里看的時候，就心疼得不得了，后來實在忍不住看不下去了，才讓傻丁做了鍋熱水燙著把雞毛拔掉的。

王志明一開始還只是嘿嘿輕笑著跟人家說抱歉，后來見傻丁紅腫著兩只手捧了鍋雞到屋里“王叔，吃雞?！睍r，又有些心疼了。王志明拿筷子捅了捅，雞熟了，就是外形大了一圈，筷子一碰，里面全是包。王國勝哭笑不得的拎了菜刀，把里面的血放出來，又重新做了一遍。王志明咬著柴得不像話的雞rou，心里特別不是滋味，笑出來的淚水混著辛酸滾到桌面上。

王志明一直覺得這房東不太好相處，果然過完年沒多久，王國勝他同事就支支吾吾的說“開春了，天也暖和了，你們那房子怎么樣了??？”說了幾回，他就明白怎么了。他們?nèi)谌嗽谶@里一住就是好幾個月，一開始說很快就回遷的，那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