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的小城。教授目光閃動，緩緩道：“我記得兩年前瓦根第失蹤的那個孩子，如果活著，倒也差不多5歲了?！?/br>
陳鷗道：“我也這么想，所以找了瓦根第的基因來做比對，結(jié)果不匹配，孩子不是他的。”

教授問：“那你準(zhǔn)備拿那孩子怎么辦？”

陳鷗沒有說話，教授緩緩轉(zhuǎn)動著輪椅，向屋里去，道：“你知道養(yǎng)一個孩子有多cao心么？如果你沒做好準(zhǔn)備，我建議你不要接管那孩子?！?/br>
陳鷗跟上去輕輕推動輪椅，說：“醫(yī)生說，按照您的恢復(fù)情況，其實完全可以靠雙腿走動?！?/br>
教授搖搖頭，道：“我覺得很多時候，坐著比站著腦子更清晰。”他拍了拍陳鷗的手背，道：“也許有一天，你到了我這個歲數(shù)，也會情愿坐在輪椅里而不是徒步行走?！?/br>
他推著教授進了客廳。他們換了一座兩層樓四個臥室的獨棟寓所，還有一個很大的院子。一樓客廳的落地玻璃窗前是他們經(jīng)常靜坐的地方，陽光和茶香熏人欲醉。教授喜歡閉著眼睛靜靜思索。陳鷗時?？吭谒妮喴闻耘跻槐緯l(fā)呆。兩人這個樣子相處，往往能保持一整天。

陳鷗打開音響，多尼采蒂的歌曲飄揚灑落。教授瞇起了眼睛，享受地聽著。

“我向你發(fā)誓

“對你永遠忠誠

“我面對上帝向你發(fā)誓

“永遠愛你

“生生死死為了你

“這是我期望上天賜予我的唯一幸福

“為你生存，為你死亡

“這是我期望上天賜予我的唯一幸福?！?/br>
最后一個音符戛然而止，陳鷗的手機響了起來。教授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陳鷗無奈道：“那孩子醒了，又在大鬧。我得去看看?！?/br>
教授揮了揮手：“去去去，不讓你養(yǎng)狗，你就給自己撿了個寵物。不過也好，看你手臂上的牙印，至少這個寵物沒有犬膽小癥?！?/br>
陳鷗一笑，仔細給教授整理了下膝上毛毯，又吩咐管家重沏了茶，才出門跳上車回實驗室去。

***

所里的研究人員在孩子昏迷時已經(jīng)給他注射了葡萄糖及其他營養(yǎng)液，孩子生命暫時無礙。但那些畢竟當(dāng)不得食物。算上被捕、回程以及昏迷的時間，孩子已經(jīng)超過24小時沒有進食了。他萎靡不振，不再大叫大鬧，緊緊盯著圍在床四周的研究人員。

“他眼神有點兇，不會咬人吧？”一個研究人員評論說。

“他是被海豚帶大的，海豚可是鯨魚的近親，連鯊魚都不怕。”另一人說。

“聽說小美人魚其實就是被海豚養(yǎng)大的棄嬰。”又有一人說。

“聽你們這么一說，好像海豚就愛給不負責(zé)任的人類父母收拾爛攤子?！标慂t不屑地說，望著床上躺著的孩子，“他怎么這么安靜？”

一個研究人員指給他看綁著孩子雙手手腕和雙腳腳踝的皮帶環(huán)。

“哪來的？”

“本地精神病院借的，特種裝備?！?/br>
“院長和教授曾有過不快。他沒問用來干什么？”

“我說教授的養(yǎng)子需要這個。院長說早知道天才和瘋子僅是一線之隔。”

陳鷗抱臂沉思。

很少有人撫養(yǎng)“狼孩”至成年，因為他們具有和動物平安相處的幸運時，也同時損失了作為人類最寶貴的發(fā)育時間?；氐酵耆吧纳鐣?，被毫不關(guān)心自己的人包圍，沒有安全感，不諳語言，這種情況下引發(fā)的心理危機連成年人都難以完全克服，遑論孩童。

他可以把孩子送進小城福利院，不會有人責(zé)備他。然而，作為一個合格的研究人員，對自己專業(yè)領(lǐng)域的課題見獵心喜是最基本的素質(zhì)。陳鷗想試試看自己有沒有可能把孩子成功養(yǎng)大。

并非讓他只是活著，而是讓他真正、完全地回到人類社會，上學(xué)，工作，結(jié)婚，生子，把基因傳遞下去，百世千代。數(shù)百年后，會有像他一樣好奇的研究人員，從一管唾液中提取出DNA基因，發(fā)現(xiàn)它具有異?；钴S的親水性，秘密記錄著祖先曾經(jīng)的奇遇。

然而，要讓孩子活下去，首先要讓他開始正常進食。但沒有哪種生物會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自在飲食。

陳鷗打開手機，在網(wǎng)絡(luò)上找到了一家具有建造泳池資質(zhì)的當(dāng)?shù)毓尽?/br>
***

教授坐在落地玻璃窗前，院子里兩株白色羊蹄甲花開得正盛，投了一團陰影在攤開的日記上伶伶俐俐地搖擺，紙頁似乎都溫柔地香起來。他忍不住彈了彈寫到一半的日記，仿佛撣走紙面落花。他瞇了瞇眼睛，準(zhǔn)備把這段心情載入日記，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睡得很不好，夢中龐大的陰影籠罩著他，步步緊逼，巨大的聲響黑洞般吞噬了他的身體……然后他一驚而醒，發(fā)現(xiàn)陳鷗正俯身站在他面前。

他驚疑不定地看了看陳鷗，發(fā)現(xiàn)噩夢中的聲音仍在耳邊，而且更大了，是從院子傳來的。

“是園丁修建草坪么？”

陳鷗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是工人在鋸樹?！?/br>
教授愣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心悅不已的兩棵羊蹄甲倒在了草坪上，露出黑洞洞的深坑。下午還有蝴蝶蹁躚飛舞的草坪被掀開了草皮，下面是丑陋的泥土。

他凝視了好一會兒，直至暮□□臨。工人在院子里架起雪亮的電燈，照耀著院子中間一個長方形的深坑，可以看出那是一個泳池的雛形。

他轉(zhuǎn)動輪椅回到了自己房間，沒有說一個字。

陳鷗跟在他后面。

“教授……”他祈求地喊道。

教授撫養(yǎng)他二十余年，從沒聽過他向自己懇求過什么，喉頭噎住的一口氣立即xiele，心軟了下來。但他同時想，我討厭那孩子。他奪走了專屬于我的孩子。

***

受寵的孩子總是自私的，這是被一代代父母證實過的真理。教授以沉默表示的不快并沒有動搖陳鷗把院子改造成海水泳池的決心。他訂購了用于分離海水有機物的分離器，用于粗過濾的濾網(wǎng)，用于消毒的臭氧設(shè)備和電解鹽設(shè)備，用于模擬洋流的造浪系統(tǒng)和恒溫加熱系統(tǒng)。他付了三倍加班工資，讓工人用防腐木在泳池周圍搭了一圈甬道和一個四平米大的平臺。第二天下午，建造公司用氣膜把泳池、甬道、平臺罩起來，電器商店給這個簡易室內(nèi)游泳館裝上了恒溫恒濕空氣系統(tǒng)。完工。

當(dāng)?shù)劂y行一名客戶經(jīng)理打來電話。

“您好，是陳先生嗎？”

“是的?！?/br>
“您下午向我行申請了一筆個人貸款？”

“是的。”

“用途是采購海水？”

“是的，為了建造海水泳池?！?/br>
“您知道最近的海灘離您家只有10公里嗎？”

陳鷗解釋了緣由。于是跑來圍觀的人群里多了一名銀行客戶經(jīng)理。

孩子被幾乎全體研究所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