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仍出去了。

“把一個野外長大的孩子送入人類社會，指引他一舉一動符合人類道德規(guī)范，真是不容易。”陳鷗在水柱的沖刷中樂觀地想，“不過迄今為止我做得很不錯?！?/br>
這個時候，尼斯憑著漂亮的面孔以及少年人的坦誠，已經(jīng)取得了值班女經(jīng)理的好感。

這是個下雨天，辦理入住和離店的旅客不太多。尼斯找到女經(jīng)理，用英語和不熟練的法語恭維她衣著十分時尚得體。青澀的恭維把女經(jīng)理逗笑了。

“我真不覺得您對女人會有什么看法，”即將退休的女經(jīng)理眨了眨眼。反正暫時沒什么事，她不介意逗逗這個和自己兒子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我注意到您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您那位過分英俊的同伴身上?！?/br>
尼斯臉紅了。

“事實是，”他口吃道，“他對伴侶的要求極高。我……我恐怕暫時還無法達到他的標準。這次出行，他甚至不肯與我同住一間房。”

女經(jīng)理笑了。

“短暫分開有助于延長感情保質(zhì)期。只有年輕人才希望無時無刻不黏在一起?！彼砸桓边^來人的口吻告誡，“‘不太熱烈的愛情才會維持久遠；太快和太慢，結(jié)果都不會圓滿?！?/br>
尼斯心不在焉地點著頭，羞澀地欲言又止。

女經(jīng)理勸慰他：“他同意與你一起出游，表明潛意識早已不排斥你了，也許你需要的只是適當時機的一束玫瑰。”她一下子變得興致勃勃，“這個我們酒店倒可以幫著安排，這個國家一向樂于成全美好的愛情，尤其是像你們這么英俊的一對?！?/br>
這時，他們都注意到了前臺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年夫婦。

住店的客人一般通過網(wǎng)絡(luò)提前預(yù)定房間，但也有個別客人不習慣使用網(wǎng)絡(luò)，情愿到店詢問。不過，國慶期間這么做的非常少見，旅游高峰期酒店房間極為緊張，富于經(jīng)驗的游客都會提前至少三個月安排好酒店。

這對老年夫婦應(yīng)該是來自其他國家的游客，旅行箱上貼著長長的航空公司行李簽。他們失望但沉默接受的表情令人十分不忍。女經(jīng)理招來前臺服務(wù)員，詢問詳情。

“他們預(yù)定的酒店環(huán)境非常嘈雜，所以退了房間，到我們這里詢問是否還有余房?！泵β狄惶斓姆?wù)員疲憊地說。

“國慶期間，恐怕整個巴黎都不容易找出一間空房。”尼斯同情地說。

“是啊，除非有善良的客人愿意讓出一間房?！迸?jīng)理眨了眨眼，有點敬佩這個年輕人把握時機的精明了。

陳鷗自然沒有異議，良心和教養(yǎng)都讓他無法任由兩位老人拖著沉重的行李在街上尋找酒店而不施以援手。但歡天喜地的尼斯還沒來得及向女經(jīng)理投以感謝的目光，就被陳鷗拉進了房間。

“在機場以及走廊上，我聽到一些議論，關(guān)于一個年輕人愛上了年紀大他很多的長輩?！标慂t盯著尼斯。

尼斯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表白的準備，但事到臨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永遠無法在陳鷗面前做好準備。他結(jié)巴起來：“呃……”

陳鷗責備的目光讓他無地自容。

“我以為是我多心，”陳鷗慢慢說，“我企圖說服自己幻想只是幻想，不會改變我們之間實質(zhì)關(guān)系?？磥硎俏姨珮酚^了?！彼ｎD了一下，并非出于猶豫與憐憫，而是為了強調(diào)接下來的話。

情感cao縱就是一堆廢話，尼斯心里狠狠詛咒。看起來陳鷗一點都沒有被'cao縱的跡象，相反，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心驚膽戰(zhàn)。對陳鷗極為了解的尼斯知道他馬上就要宣布一個重大決定，而且絕不是自己樂于聽到的。他只有一秒時間來補救自己因為冒進導致的疏忽。

“不……您不能這樣！走出一段感情需要時間！”他爭辯道。

陳鷗臉上絲毫沒有動容，盡管不能否認心底被輕輕碰撞了一下，想起了早逝女友。

“我覺得隔離的環(huán)境對你走出來可能更有用。”他冷靜地說，拿起了行李箱。尼斯抓住了他的手臂，瞥見放在一邊的個人網(wǎng)絡(luò)終端儀。

“因此我才建議和您共度暑假！沃爾夫……沃爾夫教授是位好老師，我不想給他帶來什么困擾！”他急忙說，對沃爾夫教授感到十分抱歉，但他確實沒別的人選了。王容幾乎一個學期都沒出現(xiàn)。而且相比難于接近的王容，沃爾夫盡管年紀大了些，還是更加符合普通人心目中對理想伴侶的期待。

陳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沃爾夫教授？”他厲聲責問，“他年紀甚至比我都大！”

謊言一旦開頭，就不得不把它繼續(xù)下去。尼斯說：“我是孤兒，一直希望有位父親，而沃爾夫教授……他符合我心目中關(guān)于父親的一部分想象?！?/br>
陳鷗仍然不敢相信。但比起尼斯竟然愛上比他還年長的教授，尼斯對他說謊讓他更無法接受。因此，在瞪了尼斯一會兒之后，他慢慢放下了行李箱。尼斯抓住機會，輕輕地擁住了他。

“不要放棄我，”他懇求道，“我會努力不讓您失望，但別離開我，別放棄我?！?/br>
“要求裸'照是怎么回事？”陳鷗問。

尼斯第一萬次詛咒自己的冒失，但仍不得不回答：“我想比較……想說服自己他是位同您一樣的長輩，對他不該生任何邪念。”

陳鷗幾乎被尼斯可憐的語氣打動了。他回憶著數(shù)月以來與尼斯的電話交流，驚恐地發(fā)現(xiàn)沃爾夫教授的名字確實被時常提及。

“沃爾夫教授呢？他的態(tài)度怎樣？”陳鷗必須弄清楚誰該對尼斯的感情糾葛負責。盡管不愿承認，他就像普通父母一樣，覺得都是外人引誘孩子長歪了，盡管這位外人是位年高望重的教授。

“沃爾夫教授至今不知?！蹦崴箞远ǖ卣f，為了維護沃爾夫教授的名譽，也為了避免麻煩。他怕陳鷗大怒之下打電話譴責沃爾夫教授。

這時，尼斯的個人網(wǎng)絡(luò)終端儀亮了起來。兩人都看到屏幕提示，沃爾夫教授回了一封郵件。

“暑假期間你們還保持郵件聯(lián)絡(luò)？”這確實不尋常。

尼斯說：“請給我一些時間?！彼麤]有碰個人網(wǎng)絡(luò)終端儀，只是急切地望著陳鷗。

陳鷗終于相信了，除了一點疑惑。

“機場和走廊上的流言是怎么回事？別告訴我沒有，我能聽懂德語?！?/br>
尼斯心想，回頭他一定要投訴機場及酒店，用客人聽不懂的語言談?wù)摽腿穗[私，偏偏還被當事人聽到了。

“我向他們咨詢，如何討得戀人歡心，在他比我年紀大很多的情況下?！蹦崴怪岬溃@倒不是欺騙，他的確問過。

陳鷗沉默了。

照理，尼斯已經(jīng)成年，戀情應(yīng)由本人做主。但與年長教授相戀，完全與同伯第戀愛不是一碼事。后者陳鷗不支持也不反對，對于前者，陳鷗寧可背上“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