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越狠狠抹了下臉上的雨水，那些水珠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朝韓今宵喊：“我來救你！”

“……”韓今宵看著他認(rèn)真到近乎嚴(yán)肅的表情，忽然覺得無言以對，他沉默著，鼻腔沉重呼吸著，后槽牙緊合廝磨著。

最后他竟然大笑起來。

“你想救我？”韓今宵笑著，眉鋒驟然一擰，“你怎么救？”

吳越說：“你跟我回去，你去自首，去認(rèn)罪，你沒有打死一個人，你可以打死他們的，但你沒有?！?/br>
“……”

韓今宵簡直快被這小子的天真給又氣笑了，但不知為什么開口的嗓音是

沙啞的，好像給這種單純的思路和救贖哽著了。

他一下子舉起手槍，幾乎是狠戳在了吳越的眉心上，一字一頓地：“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吳越被他拿槍抵著，卻一動不動，甚至眼里的神采都沒有改變。

吳越說：“你開槍。然后你想過韓小婷嗎？你meimei怎么辦？”

“不勞你費(fèi)心，吳警官。她我自有安排?！?/br>
“然后你就覺得你可以死了是嗎？”吳越冷冷的，“你殺了警察，救了你繼父，不管是從此遠(yuǎn)走高飛，逃脫升天，還是不幸落網(wǎng)，你人頭落地，你都覺得自己盡了孝道，是個英雄對不對？”

韓今宵沉默著，他知道，當(dāng)警察的都有學(xué)過心理這一套，他正在思考是要把槍口繼續(xù)抵著這小子的眉心，還是干脆他媽捅他嘴里，讓他閉嘴！

吳越說：“你盡了屁個孝道！你就是一孬貨！”

“你今天劫警車，就算你把我們都?xì)⒐饬藴缈?，你救出你老爺子，那有怎么樣？你是不怕，你殺人不見血，你爸呢？他的命是拿這么多警察的命換來的，你想他下輩子能不能活安生！”

“你成功了，讓他跟你一起逃竄，一起亡命天涯，和你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的生死之交匯合——然后過著每天擔(dān)驚受怕的生活，聽個警笛就要了他的命，你這叫孝？”

“你不成功，現(xiàn)在二審還沒下來，你爸如果最后沒死，你故意殺人，你死了，老爺子在監(jiān)獄里，你meimei一個人在外頭漂泊，你這叫孝？”

“就算你爸最后真是死刑，你也是死刑，你們倆一并去挨顆槍子兒一了百了，回頭下了地獄，你讓你老子在奈何橋上等等，你去問問他，我拿我腦袋跟你保證，你老爺子一巴掌他能抽死你！你這叫孝道嗎？誰他媽盡孝是像你這樣盡的？你就是一孱貨！一孫子！一熊瞎子土匪！你除了逞熊你還會干什么？！”

吳越這番話說的氣都不喘，眼睛清澈而直率，就那么冷靜地盯著韓今宵。

他好歹也是那么多年科班讀下來，這些心理攻勢他明白該怎么用。

但韓今宵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小蝦米。

吳越這套對他而言收效甚微。他的心是拿水泥糊了殼兒的，樹枝戳不進(jìn)去，刀子也刺不進(jìn)去。

甚至韓今宵是知道吳越的，吳越從來不是個愛廢話的人，但他今天廢話有點(diǎn)兒多了。

韓今宵冷淡地看著他。然后說：“……給你同僚的時間，爭取夠了嗎？”

吳越：“…

…”

“我等不了太久。吳警官?！表n今宵慢慢地說，“人，我一定要帶走。之后我怎么樣安排，那和你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br>
吳越說：“你別犯傻！韓今宵，你——！”

韓今宵看著他被雨水淋的濕漉漉的臉，忽然抬起手，扳過他一向高傲的小尖下巴，黑亮的眼神閃爍著復(fù)雜的光亮。粗糙的手指從他下巴尖慢慢向下滑過去，落在他的喉結(jié)處。

韓今宵的目光徘徊著。

吳越的喉結(jié)滾動著。

“……你是警察，你已經(jīng)忘記過一次了?！?/br>
韓今宵神情淡漠，眼神卻很幽深。他慢慢地把話說下去：“那一次沒有讓你身敗名裂，因?yàn)橹皇窃谝粋€小圈子里，可是這一次，吳警官，你賭不起。”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是警察。”吳越倔強(qiáng)地瞪著他，“但我他媽首先得記得，我是個活人！”

韓今宵把手槍放下了。

他說：“好吧活人。你還太年輕?，F(xiàn)在，聽我的，我給你一次機(jī)會，你往后面的山路走，沒人會攔著你，你好好繼續(xù)活著吧?！?/br>
“韓今宵——！”

韓今宵一下子火了：“別再和我磨嘴皮子浪費(fèi)時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吳警官！??！”

他一揮手，旁邊的人舉起了槍，那是一輪新的攢射，決定性的，毀滅性的。

吳越從韓今宵眼里看到了灰色，看到了死亡。

也就是那一刻，吳越如同瞬間爆發(fā)了的豹子，猛然劈手奪了最近一個人的步槍，熟練地上膛。

他倔強(qiáng)自傲地站著，固執(zhí)不堪地?cái)Q死了站著。

他在瓢潑大雨中和韓今宵兩人，誰也不讓誰，彼此身子都堅(jiān)毅兇狠地像要把對方絞死，連骨頭都捏碎在掌心里。

“好。韓今宵?！?/br>
耳邊是嘩嘩的大雨滂沱之聲，眼前的世界模糊凄清，激烈到極致，反成了冰冷的境地。

“你不是就要你老子的命嗎？你不是就要劫個警車嗎？”

韓今宵沉默地注視著他，吳越的神情絕望而頹喪，但眼神堅(jiān)定，持著槍的手也絲毫不顫抖。

韓今宵說：“……你讓開?！?/br>
吳越?jīng)]有讓開。他反而把胸膛挺的更直，雨水沖刷下能看到濕透的衣服下勻稱的肌rou，那具年輕的，稚嫩的，純潔的身體……他們曾經(jīng)相擁相貼，離的那么近……

“你讓開！！“

“你記得我是什么人。背對著罪犯死的那是孬種，死了之后還得被人罵。我不

是，我得對得起我這頂警帽?！眳窃秸f，“韓今宵，如果今天你的手里要死人，你的槍口要見血……我做第一個?！?/br>
誰做第一個？你做第一個？！

你他媽就這么想死嗎??！一個那樣的家庭出來的公子哥，一個平時吊兒郎當(dāng)任性乖張的小警察，你憑什么第一個死？——你為了什么要攔著我！

暴雨里兩人無聲地對峙著，眼眶里流進(jìn)冰涼的雨水，再滾落出來時有些不能與外人言說的咸澀味道。

吳越紅著眼眶，沙啞地，卻無比堅(jiān)決地對韓今宵說了最后一句決斷。

“你想過去可以，把老子也一槍點(diǎn)了，然后踩著老子的尸體過去，囚車就在那里。”

☆、命懸一線

囚車就在那里，被武裝警察們嚴(yán)守戒備著。

吳越就在面前，持著槍卻沒有扣下扳機(jī)。

大雨還在嘩嘩地下著，成了這個沉默的世界最后的聲音……

嘩。嘩。

“韓哥！”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個青年的喊叫，幾乎是與此同時，韓今宵在滂沱的雨聲中捕捉到了一絲尖利的子彈嗖聲。

子彈不是從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