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才是徹底絕望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失了身子，她想去死，可卻被安親王逼著隨皇上回京，因?yàn)榘灿H王告訴她：“若是你不乖乖聽話，我便讓你的心上人生不如死?？扇羰悄憷侠蠈?shí)實(shí)的去侍奉皇上，那他將來自然也是官運(yùn)亨通。據(jù)我所知，明年他會(huì)再次參加科舉，到時(shí)候他能不能中前三甲，就看你了?！?/br>
    蘇玉嬋跪在冰涼刺骨的青石板上，抬頭看了看四方院中陰沉沉的天，她終是悟了，像她這樣的人，這輩子都沒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嫁給自己想嫁的人了。

    她苦澀一笑，呢喃道：“好，都聽王爺?shù)??！?/br>
    后來，戲子蘇玉嬋成了驪貴妃，從前的書生也成了如今皇上跟前的寵臣，果真如安親王當(dāng)年所說，官運(yùn)亨通，步步高升。

    只不過，不論是當(dāng)年的書生還是如今的宰相，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這一切竟然是靠自己心愛的女人所換來的。這些年他雖然身居高位，可一直未娶，他在尋找著當(dāng)年那個(gè)唱戲格外好聽的姑娘，那個(gè)……會(huì)在他最落魄的時(shí)候，牽起他的手，輕輕呵氣吹著他手上因?yàn)樘鞖馓涠藘霪彽膫谔帲瑔査鄄惶鄣?，姑娘?/br>
    二人都沒有想過，再次相見時(shí)，分明隔得那樣近，卻隔著世界上最遙遠(yuǎn)的距離。

    他問她為什么。

    驪貴妃沒能忍住，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荒唐話，竟然被那日給太厚請(qǐng)平安脈的阮院史所聽見，后來，便有了驪貴妃不惜用自己腹中孩兒來陷害阮院史，安親王設(shè)計(jì)阮瑾錯(cuò)手打死人的事情。

    阮家一朝家破人亡，只剩阮瑜一人。

    其實(shí)當(dāng)初驪貴妃召阮瑜進(jìn)宮過，她本想賜死阮瑜，可是瞧見她紅著眼睛站在廊下，鼻頭紅撲撲的，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她便心軟了。

    曾幾何時(shí)，沒了父母雙親庇佑的她，也如同阮瑜一般。

    一曲唱罷，驪貴妃凝視著皇上，接著又將視線落在一旁宮人端起的托盤上放著的鴆酒上，她抿唇笑了笑，走到宮人跟前，將酒杯拿起，抬頭，一飲而盡，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皇上，這酒……臣妾先干為敬了……”話音剛落，她便覺得腹中如同火燒一般，吞噬著她的五臟六腑，痛不欲生。她吐出一口污血，嘴角仍然帶著破碎的笑容，“皇上……臣、臣妾……”

    龍椅上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不顧體面奔跑下來，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悲痛萬分：“你何苦……難道朕對(duì)你不好嗎？朕恨不得將世上所有的珍寶都給你啊……朕最后問你一句，你可曾……愛過朕？”

    九五之尊問出這樣卑微的話，心中定是愛慘了懷中的女子。

    “臣……臣妾……唔……”最后嘔出一口鮮血，驪貴妃的手終究是落了下去，再也沒能抬起來。

    其實(shí)兩人相處七載，她并非鐵石心腸，又怎么會(huì)一丁點(diǎn)愛意都沒有呢？她自小就沒有得到過旁人的愛，后來被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捧在手心里，何曾幾時(shí)，她必然是動(dòng)心過的。

    只不過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要錯(cuò)過彼此。

    ☆、71

    阮府今日張燈結(jié)彩, 鑼鼓聲熏天, 熱鬧的緊。

    阮瑜坐在梳妝臺(tái)前, 看著銅鏡當(dāng)中倒映的身影，怔怔出神。女子穿著大紅色的嫁衣，嫁衣上的鴛鴦戲水繡的栩栩如生，瞧著竟像是活過來了似的。她伸手拂過鴛鴦的眉眼, 吶吶問向正在替她梳頭的人：“嫂嫂，我果真要出嫁了？”

    蘇綺云見她這般呆滯，禁不住伸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抿唇笑道：“你呀，難不成是高興的都糊涂了不成？今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呀，你身上這件嫁衣，還是我同你一起縫制的呢?！?/br>
    經(jīng)蘇綺云提點(diǎn), 阮瑜這才想起來了，是啊, 這件嫁衣她們準(zhǔn)備了一個(gè)多月，這上頭的一針一線, 都是她仔仔細(xì)細(xì)用心繡的，為的就是今日穿著這件嫁衣嫁給宋河。

    今日就是正月初八了啊。

    阿襄作為陪嫁丫鬟，今日也穿著喜慶的衣裳，聽了阮瑜的話, 湊過來說道：“小姐這是高興過頭了，都忘了今兒是什么日子了呢。”

    恰是這時(shí)，外頭傳來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蘇綺云趕緊說道：“呀，瞧著時(shí)候差不多了，再過會(huì)兒迎親隊(duì)伍就要來了，我趕緊給你把頭梳好要緊?！?/br>
    其實(shí)一般人家出嫁時(shí)都會(huì)找來成親之后日子過得最幸福順?biāo)斓膵D人來給新人梳頭，可是阮瑜卻叫來蘇綺云，她是不大信那些的，可是她覺著，若是她哥哥還在世的話，蘇綺云也會(huì)幸福順?biāo)?，她的家人都沒了，只剩下這么一個(gè)嫂嫂，她便找來了蘇綺云給她梳頭。

    宋河就更不是那種拘于小節(jié)的人，沒有多想便答應(yīng)了。

    蘇綺云的動(dòng)作稍微快了一些，手中拿著梳子，梳一下便念著：“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jié)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注”

    連梳了好幾下之后，蘇綺云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笑著說道：“阿瑜，見到你如今這樣，父親、母親還有相公，也就安心了。”

    “嫂嫂……”阮瑜轉(zhuǎn)過身，拉住蘇綺云的手。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然等會(huì)兒該誤了吉時(shí)了?！碧K綺云擦擦眼角的水潤(rùn)，接過阿襄遞過來的紅蓋頭，蓋在了阮瑜的頭上。

    接親的隊(duì)伍已經(jīng)到了，阮瑜由蘇綺云和阿襄攙扶著走了出來。

    宋河騎在高頭大馬上，早已經(jīng)等急了。他見阮瑜穿著大紅嫁衣走了出來，眼神便如同狗皮膏藥一般黏了上去，怎么都移不開了。只可惜蓋了紅蓋頭，他看不清如今阮瑜的模樣……否則……

    宋河心中一陣悸動(dòng)，他彎了彎身子，想要從下而上看一看阮瑜如今的模樣，卻還是沒能成功，倒是引來那些看熱鬧的人們嬉笑：“快瞧啊！新郎官已經(jīng)等不及要看新娘子了！”

    若是換了旁人，只怕要羞死了，可偏偏宋河卻不覺得丟人，看著那些人直言道：“那是自然，我媳婦兒，我當(dāng)然想要趕緊看看了！”

    宋河的話傳到了阮瑜的耳中，阮瑜霎時(shí)羞紅了臉，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紅色繡花鞋。宋河這人，果然還是同從前一樣，什么話都敢說，也不知羞。

    阿襄笑出來：“小姐，宋少爺……不，姑爺?shù)难劬透L(zhǎng)在小姐身上了似的，總也移不開呢?？峙率侵佬〗愦┥线@身嫁衣有多好看，已經(jīng)等不及想要看看了?！?/br>
    “阿襄……你也笑話我……”阮瑜咬唇，急急說道。又怕被人聽見她們二人的對(duì)話，故而說話的聲音是極小的。

    “阿襄哪兒敢呀?！卑⑾鍝u搖頭趕緊攙扶著阮瑜進(jìn)了大紅轎子，直到落了簾子，宋河這才將目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