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所以他想了想，還是選了保命的說法：“大多數(shù)時候，蔣總和夫人的感情都很好。”

    棠寧不信。

    但小陳嘴里看起來是問不出什么了，她低頭踢著石子往前走，陳良駿默不作聲，跟在旁邊。

    園區(qū)內(nèi)上個月舉行過重陽菊花展，展區(qū)的花都還沒有收起來，也沒有凋謝。棠寧一路走來都沒看到什么人，拐過月洞門，見一位老人立在花前，另一位老人舉著相機(jī)幫她拍照。

    那位被拍的奶□□發(fā)全白了，燙成漂亮的卷，身上穿一件墨綠暗花的旗袍，耳環(huán)綴著同色的流蘇，微微偏頭露出笑意時，流蘇也跟著擺動。一舉一動，氣韻內(nèi)斂。

    棠寧酸得冒泡：“我七老八十也能長得這么好看嗎……”

    她小聲碎碎念，陳良駿沒有聽到。

    棠寧從小這樣，看到漂亮的東西就走不動道，尤其是漂亮jiejie。

    她很想就坐這兒盯著人家看，但又覺得太不禮貌，只好走幾步回一次頭，裝出一副在看花的樣子。

    走得近了，能聽到兩位老人的交談。

    “你往左邊站一點(diǎn)……”

    “不，還是右邊?！?/br>
    “好像就是不對勁，要不你站到上面去……”

    美人奶奶不高興：“你到底還拍不拍?！?/br>
    “……拍。你別那么看著我呀，你對我笑一笑?！?/br>
    “我看到你的丑臉就笑不出來?！?/br>
    “……”

    棠寧躲在旁邊偷聽，樂壞了。

    她想起高中時拍畢業(yè)照，場面比這個混亂多了，全年級幾千號人烏泱泱，永遠(yuǎn)有不聽指揮的人。

    比如她自己。

    脫離了老師的視線，棠寧瞬間化身脫韁的野馬，看到合影階梯就想往上躥。盛星來在學(xué)校里學(xué)瘋了，比她還亢奮，兩個姑娘湊到一起時像兩只猴，數(shù)著三二一要往上面跳——

    然而“二”的話音都還沒落下，就被人拎住后頸，一手一個揪了回來。

    棠寧回過頭，蔣林野已經(jīng)放開了她們，淡淡提醒：“合影階梯是空心的?！?/br>
    可她沒懂：“所以呢？”

    小同桌沒有腦子，蔣林野只好解釋：“現(xiàn)在跳上去會翻，你等前面的人都站好了再往上爬?！?/br>
    棠寧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懂了，也像是沒有懂。

    蔣林野看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在心里嘆氣。

    這個家伙太危險了。

    又皮又蠢還容易受傷。

    ……要好好看著。

    棠寧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前面的人都站好了，她也想站到最高的地方去，可最后一排全都是男孩子，班主任在后面嘶吼著讓她滾回來，她只好又遺憾地退下來，立在盛星來身邊。

    小狐貍拽著閨蜜左顧右盼，其實(shí)很想站到蔣林野身邊。

    “棠寧。”

    下一秒，頭頂響起一道清淡的男聲。

    她微怔，蹭地?fù)P起腦袋，視野之中除了一望無際的碧藍(lán)色天空，還有少年沒什么表情、倒過來的一張臉。

    棠寧眨眨眼：“好巧，你剛好就在我后面呀?！?/br>
    蔣林野“嗯”了一聲，沒說自己是剛剛看到她，所以才跟人換了位置：“站好別動了。”

    棠寧將腦袋擺回原位，小聲問：“我這樣說話你能聽見嗎？”

    他的聲音不冷不熱：“嗯。”

    棠寧舔舔唇：“那我下周十八歲生日宴會，你要過來嗎？”

    “不要?！?/br>
    棠寧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

    拍照要等一會兒才開始，蔣林野站得比她高，她飛快地轉(zhuǎn)過去，飛快地把他兩只鞋的鞋繩捆在一起，打個死結(jié)。

    蔣林野：“……”

    蔣林野垂眼看她：“你無不無聊，解開?！?/br>
    小狐貍哼哼唧唧：“不要?！?/br>
    蔣林野伸出手，就著高度優(yōu)勢，開始撫摸棠寧的馬尾。

    撫摸著撫摸著，他開始解辮子。手指落在兔子發(fā)圈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下捋。

    棠寧：“？”

    少年指尖泛著點(diǎn)兒涼，雖然沒怎么碰到她，但動作間還是碰到她的后頸。

    棠寧被涼得一個激靈：“你變態(tài)吧？”

    攝影師在前面招呼同學(xué)們看鏡頭，他已經(jīng)取下了她的兔子發(fā)圈，她頭發(fā)全被他解開了，像個毛茸茸的小瘋子。

    棠寧氣得想把蔣林野從階梯上推下去：“你把皮筋還給我……”

    蔣林野學(xué)著她的語氣，一臉冷漠：“不要?！?/br>
    “來，同學(xué)們！”整個年級的同學(xué)終于全都站好了，攝影師站在人群前，熱情洋溢地喊，“我數(shù)一二三，大家一起看鏡頭！”

    棠寧急了：“還給我，我等下給你解開?！?/br>
    蔣林野仍然語氣淡漠：“晚了?！?/br>
    攝影師大喊：“三——！”

    棠寧正想撓他，突然被對方按住肩膀，清涼如山泉的聲音落在耳邊：“看前面。”

    她微怔，感覺自己散落在肩上的長發(fā)被人一綹一綹拿起來，然后動作輕緩地攥成了一把。

    “二——！”

    棠寧頭發(fā)很軟，蔣林野的手指像潦草的梳子，但又梳得小心而輕緩，從發(fā)根到發(fā)梢，指尖有流動的風(fēng)。

    像是擔(dān)心弄疼她，他不急不緩，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上挪，還原成高馬尾的樣子。

    “一——！”

    樹上花瓣落了一地，被陽光映得金黃，林中有白鳥騰起，撲棱棱地飛過半空。

    照片定格在這一個瞬間。

    蔣林野也應(yīng)聲抬眼看鏡頭，少年個子很高，穿藍(lán)白校服，依舊是清淡的神情，微抿的唇角。眼睛是純粹的黑，像破不開的夜。

    只有一只手落在前排女生的腦袋上方，動作不輕不重地，將她的馬尾攥在手里，模擬那根來不及系回去的皮筋。

    耳畔嘈雜喧囂，秋初天穹高遠(yuǎn)。

    棠寧微微發(fā)怔，有一個瞬間，全世界的聲音如潮水般褪去，她抬起眼，只能看到陽光一寸一寸，輕柔地落下來。

    我這一生，去過天堂，到過地獄。

    可十七歲的時候，也想過要跟一個人，一梳梳到尾，二梳兒孫滿地。

    三梳到……

    蒼顏之歲，白首齊眉。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我六點(diǎn)鐘躺下了，本來想睡一會兒起來把這段寫完，結(jié)果我……沒、沒醒。

    人生兩大疑問：

    人為什么要工作呢

    人為什么要睡覺呢

    第37章 鬧別扭【已替換，看作話】

    棠寧站在花前發(fā)了會兒呆。

    半晌, 還是那位美人奶奶的抱怨聲將她注意力拉回來：“已經(jīng)拍了幾十年啦還拍不好, 你拿的那是相機(jī)還是鎖頭??？”

    棠寧回過神, 見美人奶奶已經(jīng)走過站到了老爺爺身旁, 低頭看他的相機(jī), 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

    老爺爺不服氣：“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實(shí)在不行你換個老伴幫你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