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通被扯到中軍大帳內(nèi)，單膝跪地，“陛下，您傳喚末將前來，有何吩咐？”

        “同安鎮(zhèn)上有幾家富戶？”

        廖一通一愣，“回陛下，有三家，不過都不算太大的富戶，邊境百姓大多窮苦，這三家富裕的也有限?！?/br>
        蕭成玦眉頭皺了皺。

        廖一通見狀，心頭已經(jīng)多了幾分猜測，“陛下可是為糧草之事發(fā)愁？”

        蕭虎在一旁點點頭，一臉憤恨：“我們的兩次運糧車，都被漠北軍給劫走了。再沒有糧食運來，明天過后，我們就都只能餓著了！”

        廖一通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沒糧食了？”他雖然不是管后勤的，但也清楚，沒了糧食，他們大軍就等于被消去了大半條命。

        尤其是這天寒地凍的天氣，肚子里沒有吃食，抗寒能力那是直線下降的。

        廖一通當(dāng)即看向蕭成玦，“陛下，末將愿親往同安鎮(zhèn)一趟，籌集些糧草，暫解大軍燃眉之急。”

        蕭成玦點點頭，揮了揮手，“準(zhǔn)了！”

        廖一通當(dāng)即點了兩千人，騎馬去了同安鎮(zhèn)。

        最先去的就是他知道的那幾家富戶。

        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對方家里一片愁云慘淡，他心頭一跳，頓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糧食？”其中一家富戶的男主人一聽這兩個字，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朝著廖一通噗通一聲跪下，“沒了，統(tǒng)統(tǒng)都沒了，大人，我們家的糧食一夜之間被偷得一干二凈，您要給草民做主??！”

        廖一通：“······偷，偷沒了？”

        “一點都沒給我們留啊！”

        廖一通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又去了其他兩家富戶。

        最終終于絕望。

        也被偷了。

        這他還能去哪在籌集糧食？

        只能空手而歸了。

        **

        李孑躺在運糧車上，跟著晃晃悠悠往前行。

        一想到白白得這么多糧食，就心里美滋滋。

        當(dāng)年蕭成玦率軍來犯邊境七城，漠北軍被迫斷糧，只能棄城百姓棄家。

        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她倒要看看蕭成玦會不會征集同安鎮(zhèn)百姓們過冬的糧食。

        部下和百姓，選任何一方，都會辜負(fù)另一方。

        正如李孑所想。

        蕭成玦聽到廖一通匯報來的同安鎮(zhèn)三家富戶糧食被偷的消息后，感覺相當(dāng)酸爽，直接被氣笑了。

        他到現(xiàn)在要還是想不明白這是那個官離的報復(fù)，也當(dāng)不上這北周新皇了。

        忍不住輕嘲一聲：“果然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陛下？”

        蕭虎小心看著上首的人，“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沒有糧食，這張還能怎么打？

        蕭成玦站起身，搖了搖后腮幫，冷冷吐出一個字：“退！”

        蕭虎和廖一通同時身體一震。

        這個退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撤退。

        這次退了，想要再回來，就只能從漠北軍的手里奪了。

        廖一通張嘴想再勸一句，話到了嘴邊，他抬頭對上陛下凍成堅冰的目光，到底沒敢開口。

        **

        次日。

        “北周拔營了！”

        一大早，這個消息便在漠北軍營中火速傳開。

        李孑聽到消息也愣了下，她已經(jīng)預(yù)料到北周會撤退，但也沒想到居然會這般快。

        吃過早飯，陳修率領(lǐng)十萬漠北軍，越過兩國分界線。

        全軍壓進(jìn)。

        當(dāng)年他只能帶著漠北軍在北周鐵蹄的壓制下退縮至芒山，而現(xiàn)在，他們之間的角色翻轉(zhuǎn)過來了。

        蕭成玦騎著馬停在一處地勢略高的小坡上，回頭去看已經(jīng)越過河流全線壓進(jìn)的漠北大軍。

        沒有找到那個騎馬趕在最前面的身影，倒是跟陳修的視線對在了一起。

        兩個男人目光寸步不讓，針尖對上麥芒。

        “陛下，該啟程了！”

        蕭虎策馬過來，低聲喊了一聲。

        蕭成玦收回目光，慢慢下了緩坡，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片刻后收回視線，“同安鎮(zhèn)的百姓可都做好遷走的準(zhǔn)備了？”

        蕭虎低低應(yīng)了一聲，有些擔(dān)心地喚道：“陛下······”

        “勝敗乃兵家常事，陣不需要安慰?！?/br>
        蕭虎松了口氣，“陛下放心，同安鎮(zhèn)，我們還會奪回來的?！?/br>
        蕭成玦低低嗯了一聲，抬頭望了眼北周的灰白一片的天。

        御駕親征卻換來這么一場敗績，他回朝后，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撫朝中一眾大臣了。

        **

        漠北大軍進(jìn)了同安鎮(zhèn)。

        風(fēng)兒打著旋，吹過一條條空蕩蕩的街道。

        鎮(zhèn)上家家戶戶門戶大開，百姓們都已經(jīng)跟著北周大軍撤走，和當(dāng)年的邊境七城一樣，只留下一座空鎮(zhèn)。

        不，還是有人的。

        畢竟這次北周大軍沒有時間去瞞天過海故布疑陣，有些老人和孩子，到底被當(dāng)成拖累給舍棄了。

        漠北大軍在稍微修整了一番后，開始在全鎮(zhèn)搜尋還留在鎮(zhèn)上的人。

        乞丐是最先被舍棄的一類人。

        破廟，貧民窟，地窖里，漠北軍揪出了一個個衣衫襤褸滿眼都是恐懼的大小乞丐。

        貧窮的農(nóng)家院里，水缸柜子里慌忙藏起來的孩子，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老人······

        到了天黑，把找到的人全都聚集起來，居然也有上百人。

        何東帶著搜索百姓的一隊漠北軍走過來，看向李孑，“官離將軍，這些人該怎么處理？”

        李孑視線落在對面那些一臉恐懼看著她的人身上。

        殺是不能殺的，她給漠北軍定下的第一則軍訓(xùn)便是：不得殺手無寸鐵的無辜老人和孩子。

        如果不無辜，自然是該殺便殺。

        但這些人明顯不是。

        “先找一處大些的院子，把人關(guān)起來吧，給些食物，讓他們暫且互相照顧著。”

        她不會讓這同安鎮(zhèn)跟北周當(dāng)初對待邊境七城那般荒廢著，不過具體的章程還需好好商討一番。

        聽到李孑說不會殺他們，這些人面上忍不住一松。

        無比慶幸地想著，只要能活著，關(guān)起來就關(guān)起來吧。

        被帶走的時候，沒人反抗，所有人都乖乖進(jìn)了院子。

        亓則修找過來的時候，李孑正在修改攤放在桌案上的輿圖。

        中秦北部的邊界線，向上移了三指寬的距離。

        改完后她把輿圖看了又看，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