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念了一遍又一遍，“我沒想過要讓他死，我只是……只是看見他對我好就覺得煩躁。他甚至不知道在他眼前的我是個怎樣的人，卻敢說一輩子對我好。呵，我就要試試，如果我殺了他全家，他是否還能說出要對我好?！?/br>
“你殺了人全家，還期望著別人能對你好？圣人都做不到。”顧絕望向梁翊離開的方向，只慶幸他沒有聽到這句荒唐的話。

“這輩子能像梁翊一樣包容你的人不會再有了。你不是想知道梁翊為何要救你嗎？我能告訴你，是因為喜歡，他喜歡你。就算你害死了他的家人，他還是想救你。”

“不可能。”因這看似荒唐的一句話，洛瑯清醒過來，又是游刃有余地笑了笑，“梁翊與我都不是斷袖，何談喜歡？”

“那你又為何如此在意他？你是不滿他對你好，還是不滿他對你裝出來的人格好？你是嫉妒，你想讓他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是希望他能接受真正的你。可是你用錯了方式，逼死了梁翊。”

洛瑯的臉色瞬間發(fā)白，從容不迫的笑意從臉上消失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梁翊，錯過了，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我知道！”他大叫了一聲，打斷了顧絕的話，“我……我不在意梁翊死活，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洛瑯，你自己信嗎？”

利劍從一個每天過著刀口舔血日子的人手中滑落，洛瑯捂住雙耳：“不可能，這不可能，絕對不會，他……他都已經(jīng)死了……”

看著這個撕下儒雅面具的洛瑯，顧絕心中竟找不出一絲報仇后的快感。右手按在了胸膛上，心想以后若是碰到了他喜歡的人，一定不能像洛瑯一樣，非要等人死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

“梁翊……梁翊他喜歡我？”洛瑯瞪著通紅的雙眼，一遍一遍地向顧絕確認。

顧絕卻是不厭其煩地回答，一遍接著一遍：“是，他喜歡你?！?/br>
就這樣說了好幾遍，最終洛瑯低著頭沉默了。

那兒還有心有執(zhí)念的鬼魂在等著他，顧絕言盡于此，撇下呆愣在原地的洛瑯，往書樓走去。

“他……他在這里嗎？”在經(jīng)過洛瑯身邊的時候，他突然說道。

顧絕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如實說道：“已經(jīng)離開了?！?/br>
“是嗎？”洛瑯輕笑一聲，將手伸向了天空，“好奇怪，下雨了嗎？”。

顧絕回頭看了眼洛瑯的背影，隨著他仰起的頭也看了眼天。

“萬里無云，何來下雨？”

“那這些不是雨水又是什么？”他用手接住了從臉龐滑落的東西，“司空絕，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找你了?！闭Z音帶笑，光聽聲音還會以為這人心情很好。

看不清洛瑯的模樣，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做的對嗎？顧絕問自己，他騙了洛瑯，其實梁翊對他并沒有其他什么曖昧的感情?？伤缆瀣樝矚g梁翊，只是洛瑯自己本身不知。他想讓洛瑯意識到原本他可以得到幸福，可這些都因為他自己全毀了。他要讓洛瑯后悔，想讓洛瑯一輩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過分嗎？不，他應(yīng)該承受的。

“好奇怪，為什么覺得心里好痛?！辈恢裁磿r候，洛瑯躺在了草叢上，他蜷縮起身子，掩住了整張臉。

“誰知道呢。”顧絕抬頭看向那些即使死也想為心中摯愛之人留下點什么東西的鬼魂，心中悵然，“在這世上何其有幸才能遇上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若是遇上了，至少，不該傷害他?！?/br>
他慢慢往前走著，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重。他以為對方是洛瑯，無論怎樣騙他都不會感到內(nèi)疚，甚至是應(yīng)該有報仇后的暢快的。可是，一向?qū)⑿θ莓斪雒婢撸瑹o論對他怎樣都不能傷他半分的洛瑯，卻因為他幾句騙人的話，而展現(xiàn)從未有過的可憐模樣。他竟會因此覺得有些自責。

殺人不誅心。

但現(xiàn)在還能告訴他真相嗎？告訴他梁翊只是將你當做朋友，這難道不是另一種的誅心？

梁翊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顧絕走過去向他打了聲招呼：“都聽到了？”

“生前之事已與我無關(guān)。”梁翊回答得冷漠，然而他的視線一直停在洛瑯身上沒有離開。

顧絕也回頭看了眼洛瑯的背影，那縮成一團，微微戰(zhàn)栗的背影。以前覺得那么可怕的人，將他比作妖魔、比作夜叉，如今看來，卻也是個凡人。

“你恨他嗎？”顧絕問道。

梁翊猶豫半會，又搖了搖頭：“如果我活著一定會恨，可我已經(jīng)死了。很奇怪，知道自己死后又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br>
顧絕靠在樹上，抱肩說道：“今日我行大善，連帶你的愿望也一起實現(xiàn)吧，梁翊公子，你心中執(zhí)念為何？”

梁翊是個外表看起來十分干凈爽朗的俊美公子，臉上經(jīng)常帶笑，不同于洛瑯偽裝的笑容，梁翊的笑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只是顧絕遇到他的時候，是他最為沮喪之時，無緣得見納讓洛瑯都覺得刺眼的笑容。

這還是顧絕第一次看到梁翊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眉眼彎彎的，看著心情就好了起來。

顧絕一時有些發(fā)愣，竟想起楚玄墨來了。他以為那冷漠臉楚玄墨不會笑，但事實證明楚玄墨還是會笑的，也對他笑了，不止一次，雖然大多數(shù)都是冷笑。好好的一個人冷笑干什么，怪嚇人的。什么時候能像梁翊一樣笑得明媚一些？

“何為執(zhí)念？”梁翊問顧絕。

“你一讀書人竟問我這種問題?！奔词谷绱耍櫧^還是好好組織了語言，想在那讀書人面前賣弄一番，“執(zhí)念便是對某一人某一事異常執(zhí)著，至死不休，死了也因為心中記掛著生前之事而無法放下，為之所束縛，得不到自由，難以升天，也就無法轉(zhuǎn)世。”

“那顧公子覺得我執(zhí)念為何？”

“總不至于是為了洛瑯?！?/br>
從草叢深處傳來悲鳴。顧絕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心想，人還是糊里糊涂地活著比較好啊，至少不會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隨著時間過去，也會漸漸淡忘那缺失的感覺。

但若是由他來選擇是清醒還是糊涂呢？他又會如何選擇？

那大概無論選擇哪樣都會很痛苦吧，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但若那答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他會裝傻吧，就像在jiejie的事上一樣。

“顧公子，我有一求。”

顧絕洗耳恭聽。

“告訴洛瑯，我不怪他?！?/br>
“你不怪他？”顧絕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梁翊善良，但人不該善良到這種程度，這可是被害的家破人亡了啊。

梁翊看著洛瑯搖了搖頭：“我沒資格原諒他。只是，別讓他哭了。”

“抱歉?！鳖櫧^攤手，“這點我做不到。”

梁翊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