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的語言對柳俠都是剜心的刀子，他舍不得讓柳俠再多疼一點點。

他們大概坐了半個小時，從門診樓后門出來的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忽然停在不遠處，好奇地看著他們。

男孩子看得太執(zhí)著，柳凌想不注意他都不行，他用眼神問那個男孩子：有什么事嗎？

男孩子走近點指了指柳俠，用帶著濃重西北口音的普通話輕聲問：“這個哥哥怎么了？前幾天掛號排隊，他一直排在我爸后頭?！?/br>
柳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示意男孩子讓他離開，柳俠卻突然站了起來：“五哥，咱回去吧，貓兒肯定在等我?！?/br>
柳凌忽視了男孩子，跟著柳俠一起往病房樓走，兩人走出十幾米，柳俠突然轉(zhuǎn)過身。

那個男孩子還站在那里看著他們。

柳俠看了男孩子一會兒，突然拉開羽絨服，摸出一張小紙片，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你過來，把這個拿去給你爸爸?！?/br>
男孩子吃驚地楞了一下，然后很快跑來接過了紙片。

“明天早上七點，讓你爸帶著你媽在門診樓東邊那個入口，等那個眼皮上有痣的號販子，他會帶你們提前進去?！绷鴤b說完，轉(zhuǎn)身就拉著柳凌走了。

12病房很熱鬧，29和30床也都有家屬來探視。

柳魁和曾廣同的到來讓貓兒非常興奮，他完全無視了30床和探視他的幾個人，該怎么說話就怎么說話，還跳下床要去給曾廣同和柳魁洗蘋果吃，被兩個人硬給攔著了。

如果不是臉色蒼白，柳魁和曾廣同覺得，現(xiàn)在的貓兒看起來完全不像個病人。

和貓兒說話，他們不需要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每一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說出了哪個敏感的詞語觸動了貓兒，讓他傷心難過，反倒是貓兒，他在用實際行動安慰他們。

曾廣同坐著和貓兒說了十來分鐘話，就找借口出去了，柳魁知道，他應(yīng)該是去找林培之教授了。

雖然柳俠和柳魁他們才是貓兒的家屬，但從很多方面來說，像林培之那樣著名的醫(yī)學(xué)專家，曾廣同去接觸他比柳家的人更合適，或者說，曾廣同去求人辦事成功的幾率更大些。

昨天晚上在家里，曾廣同只告訴柳魁貓兒已經(jīng)住上院了，柳魁問曾廣同他怎么和林培之搭上話的，曾廣同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京都也沒多大，我在自己的領(lǐng)域多少還算有點名氣，辦太大的事不行，委托朋友找個專家看看病還是可以的?！?/br>
可今天早上吃飯時柳魁突然發(fā)現(xiàn)，曾廣同掛在堂屋西墻上那副他最喜歡的不見了。

柳海和曾懷琛都跟柳魁說過，那是曾廣同最滿意的作品之一，那副畫他畫好后一直沒有落款，柳長青給他刻了那枚手型小印章后，他才給畫落了款，他說那副他自述心境的畫，和柳長青給他刻的那枚小印章特別合適，相得益彰，到過曾廣同家的朋友不止一個人想收藏他那副畫，都被他拒絕了，現(xiàn)在，曾經(jīng)掛那幅畫的地方空了。

柳魁看著曾廣同的背影，默默地想，曾大伯對我們這么好，我們以后該怎么報答呢？

——

柳俠和柳凌剛到病房門口，貓兒就看到了他們，他跳下床就跑過來拉住了柳俠的胳膊：“五叔，小叔，你們?nèi)ツ膬毫诉@么長時間才回來？小叔，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喜歡吃醫(yī)院的飯嘛，這么冷你還出去看什么？你看你凍成什么樣了！”

柳凌笑著揉了揉貓兒的頭：“你小叔說醫(yī)院的飯不好吃，非要讓我?guī)フJ(rèn)認(rèn)附近有點名氣的飯店，說以后天天出去給你買好吃的?！?/br>
柳俠攬著貓兒往床邊走：“醫(yī)院的飯屁味都沒有，我堅決拒絕天天吃那個。”

貓兒垂下眼簾，眼中的情緒一閃而過，他盤腿坐在床上：“五叔，我其實什么事都沒有，是小叔愛瞎cao心，非要來京都給我看，現(xiàn)在把你和大伯也給攪和得不安生?！?/br>
柳凌說：“什么不安生？這不正好嘛，五叔正想你們想的不行呢，你們就來了，簡直就是及時雨嘛。”

柳魁也跟著附和：“就是，現(xiàn)在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貓兒，如果你現(xiàn)在在家，沒準(zhǔn)兒你小叔還得再出去干活呢！”

貓兒靠在柳俠身上：“小叔，咱的錢夠不夠？如果夠，我就多住些天，現(xiàn)在這么冷，我不想讓你再出外業(yè)?！?/br>
柳俠拉著貓兒的手，讓他摸自己的羽絨服口袋：“看到?jīng)]有？鈔票大大的，以后你每天輸完液咱就去逛街，咱把醫(yī)院當(dāng)旅社，想住多久住多久，這簡直太劃算了。”

上周五，在中原醫(yī)學(xué)院，柳俠聽到貓兒可能是白血病后，人幾近崩潰，但他只用了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給王君禹打了個電話后，他當(dāng)即帶著貓兒去火車站，從以前他非常不齒的票販子手里買了兩張當(dāng)天晚上的硬臥下鋪，直奔京都。

柳魁則回了榮澤，他先和柳川一起去見了張發(fā)成和胡永順，然后回家向幾位長輩和除柳茂以外的幾個平輩說了貓兒的病情，收集了家里和柳長春、柳鈺手里所有的錢后，隨即就又返回了榮澤。

張發(fā)成把剩余的工程款全部以現(xiàn)金形式交給了柳川，胡永順那里的房子卻賣不了。

胡永順開發(fā)的那個地方到現(xiàn)在都屬于比較偏遠的地方，東面是大片的農(nóng)田，幾里地之外才有一所榮澤高中，榮澤人都覺得那里其實還跟農(nóng)村差不多，而一樓在一般人眼里又是最差的樓層，所以，雖然榮澤的家屬樓很緊俏，柳俠的那套一樓卻一時找不到買家；門市房則是剛剛起了半層，轉(zhuǎn)賣根本無從談起。

并且胡永順又在火車站附近買了了一塊地皮準(zhǔn)備蓋家屬樓，手里的錢全部都投了進去，還在銀行貸了款，他手頭一點現(xiàn)金都沒有，也不可能重新把房子換成工程款給柳俠。

柳魁拿了柳俠家里所有的現(xiàn)金，又取出了他全部的銀行存款，楚鳳河把自己全部的家底一萬兩千塊錢也硬塞給了他，就這樣，柳魁帶著三十多萬元現(xiàn)金緊隨柳俠和貓兒來到了京都。

柳俠聽說，現(xiàn)在在大醫(yī)院住院都得給醫(yī)生塞紅包，否則他們就不會給你用最好的藥。

昨晚上曾懷琛從柳魁那里給柳俠帶過來了兩萬塊，一萬交了住院押金，另外一萬柳俠交給了曾廣同，請他送給林培之本人，柳俠到現(xiàn)在還沒機會問曾廣同，不知道他把那一萬塊給了林培之沒有。

柳俠還聽說，做手術(shù)需要單獨送紅包，否則好大夫不會親自上臺，而會讓實習(xí)生拿你試手。

柳俠原來不知道大夫說貓兒需要做進一步檢查是什么意思，他以為是繼續(xù)抽血做更細致的化驗，今天去問化驗單結(jié)果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要做骨穿手術(shù)抽取骨髓。

柳俠從楊冬燕那里聽說過，曾懷玨做手術(shù)的時候，他們給主刀的大夫送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