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yán)?，懷里抱著個睡熟的孩子，容貌平常，但氣質(zhì)端莊神情利落的女子收回目光，扭頭看著駕駛座上好像神魂都跟著那對父子離開的人，等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震北，他走了，咱們也得走了，建國哥剛才說咱們已經(jīng)到望都了，就是路再堵，五點鐘之前咱們也必須趕回家，要不叔叔……”

敲擊車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她搖下玻璃：“建國哥?！?/br>
魯建國眼神飄忽地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人，捂著手里的大哥大說：“陳伯伯懷疑我沒和你們在一起，非要讓震北接電話?！?/br>
女子伸手，魯建國把大哥大放在她手里：“爸爸，是我，卓雅……我們這會兒在玉皇橋上呢，京都的交通真沒治了，好不容易從望都那兒繞出來，沒想到玉皇橋現(xiàn)在也開始堵了……爸您別擔(dān)心，正正已經(jīng)好多了，一直睡著呢……嗯，交警在分流疏通，半個小時左右應(yīng)該能到吧……好，震北，爸爸問你今兒晚上跟別人有約沒，建義哥和程軍哥都回來了，他們想找你聚聚?！?/br>
陳震北面無表情地說：“我和羅陽今兒晚上約好了，明天是老西兒，初七之前我都有約了?！彼募倨诰偷匠跗?。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了陳震北的聲音，這就夠了。

卓雅掛了電話，把它遞給一直小心地覷著陳震北的臉色、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魯建國：“建國哥，再等幾分鐘，一會兒你走前邊，我們跟著?！?/br>
魯建國答應(yīng)一聲就走了，卓雅把車窗關(guān)上。

陳震北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街道，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早已消失，他一只手捂著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這是他無數(shù)次白日夢里的情景，這是他們在一起無數(shù)次規(guī)劃過的未來，在京都或原城甚至榮澤，抑或是中國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城市，他和小凌一起上班下班，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逛自由市場，逛商店，他和小凌為兒子買各種新奇的玩具，他和兒子買一大堆小凌喜歡吃的菜，回到家，他做飯，小凌輔導(dǎo)孩子寫作業(yè)……

放棄耀眼的人生，過最平凡的生活，不打擾任何人，只在世界的一個角落，安靜地享受他們自己的幸福

今天，他終于看到了夢里的情境，可溫暖安逸的畫面里，沒有他，只有那個為了他們的幸福孤注一擲把一切都交付給他的人，踽踽獨行，用單薄的身體守護著善良體貼的家人為他營造的幸福，陳震北能看到他風(fēng)淡云輕的笑容下不屈的靈魂，還有他心底最深處冷如死水的一角。

誓言因他而起，他卻放棄了守護的位置，陳震北放下手，再次凝視柳凌離開的方向。

卓雅輕輕說：“小萱真漂亮，真乖，有他，柳凌暫時應(yīng)該……應(yīng)該……”應(yīng)該什么呢？卓雅也說不上來了，哪怕是親生的孩子就在懷里，相愛的人連相見都不能，又有多少幸福可言呢？

陳震北說了聲“謝謝”，又看了一眼人頭攢動、但在他眼里已經(jīng)變得空空蕩蕩的大街，打轉(zhuǎn)車頭，跟著前面的車駛上了大路。

臥室門打開，貓兒伸著懶腰，睡眼惺忪地走出來：“小叔?！?/br>
“喔，乖貓你醒了？正好，大骨頭煮的都快脫骨了，快去尿一泡，回來啃骨頭孩兒?！绷鴤b從廚房伸出個頭，和貓兒說著話，手里還拿著個松花蛋在剝殼。

貓兒搖搖晃晃走進衛(wèi)生間，很快又出來。

茶幾上已經(jīng)放上了一個盛著兩根大骨頭的盤子，柳俠坐在沙發(fā)扶手上等著他。

貓兒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呼呼地吹了兩口氣，拿起一根骨頭，可放在嘴邊只啃了一口，他就又把骨頭扔在了盤子里：“哈——，燒死我了。”

柳俠十分期待地問：“好吃不好吃？小叔第一次弄，好像少了什么佐料，是不是沒你奶奶煮的有味兒？”

貓兒直接低下腦袋趴在骨頭上又啃了一口：“沒少放，好吃，比奶奶和娘煮的還好吃，小叔你也嘗一口?！彼f著端起盤子放在柳俠嘴邊。

柳俠逮著rou多的地方使勁來了一口：“嚯嚯嚯，燒死了燒死了……哎，味道還真不錯哎，小萱?zhèn)€饞貓兒肯定得吃撐，要不我提前藏……”

入戶門忽然噼里啪啦響起來，緊跟著是小萱軟軟糯糯的聲音：“徐徐，哥哥，開門兒，俺，回來了。”

柳俠跑過去開門。

小萱雄赳赳氣昂昂地先進來，可懷里的大禮包對他而言太大了，擋住了視線，小家伙差點摔倒，一個前傾正好撲進柳俠懷里：“徐徐，給，可好吃?！?/br>
柳俠把小家伙抱過去，放在貓兒的腿上，小家伙高興得把大禮包塞給貓兒：“哥哥，爸爸，買哩，餅餅，可好吃，你吃。”

貓兒拿起大禮包，晃了晃：“哎，俺小萱真是乖孩兒，一會兒咱跟叔叔爸爸一塊吃。來，哥哥先給你把衣裳脫了，咱先吃幾口rourou再說?！?/br>
小萱看著盤子里的rou骨頭，吸吸口水：“rourou，香香?！?/br>
柳凌把袋子遞給柳俠：“骨頭煮好了？一進樓洞就聞見香味了。幺兒，里面有一包粗吸管，叫孩兒吸骨髓使。貓兒，人家說吃什么補什么，今兒咱煮的骨頭骨髓都歸你。”

貓兒對著小萱咧嘴：“吃恁多豬骨髓，你說柳岸哥哥會不會最后長成個豬樣??？”

柳俠在廚房大笑：“你如果能長得跟個小豬那么胖我就放心了?！?/br>
剛剛五點，包餃子太早了，幾個人圍著茶幾專心啃骨頭，柳俠怕只吃rou膩口，把柳凌剛買回來的酸辣泡菜和筍絲裝了盤，不過小胖子堅決不嘗一口菜，只吃rou。

柳凌用刀背把幾個腔骨都敲開了，貓兒趁熱把所有骨髓都吸了個干干凈凈。

小萱吃東西很省心，抱著骨頭啃得津津有味，不需要人特別照顧。

柳凌就跟著大家一起吃，他吃得很慢，但一直興致勃勃，不時撕下點rou塞進小萱嘴里。

柳凌和柳俠從有記憶開始就記得，家里雖然很窮，但總是快樂的，尤其是逢年過節(jié)時家里的那份熱熱鬧鬧的融洽氣氛，更是讓他們難忘，恨不得天天過年過節(jié)才好，所以即便他們此刻是在遠離家鄉(xiāng)的地方，住在狹窄的出租屋里，貓兒還有著讓人壓碎了心的大病，柳凌和柳俠也不想讓他們這個臨時的小家把年過的凄凄慘慘冷冷清清的。

啃完骨頭，貓兒帶著小萱窩在沙發(fā)上玩祁越送給小萱的小貓釣魚，坐在這里玩，可以一邊玩一邊和廚房里的柳凌和柳俠說話。

柳凌準(zhǔn)備做幾個八寶飯，柳俠給他打下手，順便跟著學(xué)習(xí)。

他們幾個都喜歡吃八寶飯，可前兩天他們?nèi)ゲ少I的時候，把八寶飯給忘了。

小萱不喜歡呆在房子里，柳凌每天下午都要帶著他上街轉(zhuǎn)悠一大圈，今天，他想到小萱來這么多天了，活動范圍基本上都在仁義小學(xué)到老楊樹胡同之間，這一帶看起來確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