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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導(dǎo)演嫌棄的咬著煙蒂接過劉小三兒遞過來的一碗,抿了一口野菜瘦rou粥,眼睛一亮,含糊不清的問道:“換大廚了?”劉小三兒沒敢說請來的大廚還在山路上顛簸著,偷偷抬手指了指一身煙火氣的嚴黎道:“他做的?!?/br>劉導(dǎo)樂了,笑瞇瞇的道:“此人可以留下!”嚴黎起了個大早,拿那一口大得離譜的巨型鐵鍋和小鐵鍬熬好粥,又揮汗如雨的炒好小菜,終于松口氣,轉(zhuǎn)身就看見劉三刀身邊跟著劉小三兒,也過來用早餐,便盛了兩小碟小菜,笑著端過去,擺在劉導(dǎo)面前。劉三刀低頭看一眼那兩個精致的小瓷碟,又看一眼劉小三兒,后者立即知情知趣的抱著劉導(dǎo)的搪瓷大碗,沖進簡易廚房盛了小半碗,然后十分狗腿的獻給主上。嚴黎只能賠笑,只覺這位名導(dǎo)吃飯如牛嚼牡丹,并非同道中人。劉三刀吃飽了,擦干凈嘴,喝了兩口劉小三兒沏好的濃茶,忽然一臉jian笑道:“你做飯挺好吃的,練過?”嚴黎愣愣的點了頭,就聽見劉導(dǎo)又接著興高采烈的說道:“別干什么總經(jīng)理了,多沒意思,到我這兒來,給咱們當(dāng)廚子,特別好玩兒,???”嚴黎徹底被他說得不知所措,原來在H城用慣的那套社交手法到了劉三刀這毫無用武之地,只能尷尬的保持微笑,不知如何應(yīng)對。鄒哲也在吃早飯,跟其他人一樣抱著屬于自己的搪瓷大碗不顧形象。他一心二用,一邊吃飯一邊看跟出了名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劉三刀坐在一起的嚴黎,看著那人原本完美無瑕的假面被一點一點撕碎,露出茫然無措的內(nèi)里,于是端著碗也坐過去,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道:“劉導(dǎo),劇本有什么大變動?”劉三刀一見鄒哲,笑容更大,忽然一把拉住嚴黎的手道:“你們公司這家伙不錯,不如跟你一起來我這兒吧?”嚴黎怔住,看看劉導(dǎo)握著的自己的手,又看看鄒哲,不解的問道:“什么不錯?”他頓了一下,想起什么來,接著道,“鄒哲的確很優(yōu)秀,希望您不吝指導(dǎo)。”這回換劉三刀愣住,松開嚴黎的手,轉(zhuǎn)而對鄒哲問道:“你老板不會說國語?我感覺跟他無法交流啊?!?/br>鄒哲瞥了眼嚴黎,點了點頭。嚴黎在原來所處的環(huán)境里根接觸不到劉三刀這樣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鮮活而積極的人,他只在何家學(xué)會了那一套虛與委蛇的社交禮儀,所有人都在互相算計,互相傾軋,連愛情都是可以利用的籌碼。僅僅這么想著,他就為嚴黎既憤怒又不值,還有一點心疼。“那開玩笑,說笑話兒,他會嗎?”劉三刀這回真的來了興趣,指著嚴黎追問。當(dāng)然,他說的笑話兒,必然是帶色兒的。鄒哲看著嚴黎因為茫然而隨著劉三刀手指轉(zhuǎn)動的眼睛,默默地搖了搖頭。“那罵街,罵娘,說臟話,他會嗎?”劉三刀現(xiàn)在簡直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眼冒綠光。鄒哲這次肯定地點了點頭。“怎么罵的,你給我學(xué)一個?!眲?dǎo)笑了。“shit!”鄒哲很聽話的學(xué)了一個,毫不意外的看見劉三刀連臉都綠了,像吃了一大口苦瓜。嚴黎忽然轉(zhuǎn)頭看著鄒哲,后者回了個無辜的微笑,劉三刀低聲嘟囔起來:“什么人哪,罵娘還拽洋文,真他媽沒勁兒。”這句話嚴黎聽懂了,他聽宣云說過,于是再度茫然的看向鄒哲。沒等鄒哲解釋,劉導(dǎo)忽然滿臉正經(jīng)的大著舌頭說起了嚴黎能聽懂的語言:“我剛才是在說,鄒哲很好,他跟我的好朋友章爾喜合作的,我看過,很棒的電影!”劉三刀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跟國際友人說話,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不成體系:“章爾喜,也是貴公司的,要到這里來,你能聽懂嗎?”“章導(dǎo),我知道?!眹览栌X得自己被當(dāng)成了殘障人士,只能無奈的繼續(xù)微笑,“他什么時候到?”“就這兩天吧。”劉三刀放棄跟嚴黎的交流,一把撈過鄒哲的脖子,“誒,你們公司真他媽浪費,這么好的苗子,愣被弄成了這樣?!?/br>鄒哲只能苦笑。早飯過后,劉三刀攜編劇宣布劇組人員原地待命,自己又縮回宿舍。章爾喜果然在當(dāng)天下午到了,看到嚴黎時竟是滿臉驚喜,諂媚地跑過來握手點頭。嚴黎看見他平安到達,就知道通往外界的山路已經(jīng)解禁,開始打點行裝,準(zhǔn)備先開車回M市,再轉(zhuǎn)機到S市回H城。章爾喜跟他的好朋友劉三刀見了面就被轟出來。他打著探班的名義過來,實際上卻另有所圖,私下給鄒哲遞了個本子,又找到正好也在的嚴黎懇求通融。“是個軍事題材,導(dǎo)演編劇是同一個人,嚴總您也見過的,鄒哲在SVB拍的那部電視劇的導(dǎo)演,舒亦?!闭聽栂部吭趪览璧脑揭败嚿希粗鴩览枥υ虬?。嚴黎繼續(xù)打包行李,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我知道您的意思,不想讓他拍電視劇,覺得不夠分量?!闭聽栂搽y得誠懇的低下頭道,“但是這個劇本非常好,角色也很適合鄒哲,我的眼光,您應(yīng)該可以信任?!?/br>嚴黎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站直身體,雙手抱臂,冷冷的看著章爾喜道:“你把劇本都給了他,現(xiàn)在才來問我,有必要嗎?”章導(dǎo)訕訕笑道:“您如果不點頭首肯,也是不成的。”嚴黎再度沉默,目光卻冷得可以將他凍住。于是章爾喜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遁走。他當(dāng)然知道嚴黎拿鄒哲沒有辦法,只要是鄒哲執(zhí)意要拍的,嚴黎就沒有拒絕過。當(dāng)年,得知鄒哲獲得金楓葉最佳男演員提名后,他也是求了嚴黎,才知道鄒哲的真實身份,然后憑借不怕死不要臉的精神,飛去A國拍下了那段視頻。嚴黎本想立即動身,無奈劉三刀責(zé)令劉小三兒把人留住,一定要做完今天的飯,等晚上劇組廚師到位才肯放人。嚴黎無奈,只得依令行事,洗手作羹湯。雨季應(yīng)該快要過去,下午開始宿營地上空一碧如洗,藍絲絨一樣的天幕毫無瑕疵,嚴黎反正無事,就躺到越野車頂,看著天空發(fā)呆。入夜之后,深藍的夜空上繁星閃耀,嚴黎煮了晚飯,自己卻沒心思享用,拿出從劉小三兒副導(dǎo)演那里征用的關(guān)內(nèi)老牌白酒和山地特產(chǎn)耗牛rou干,盤腿坐在車頂,一口美酒一口牛rou,自酌自飲,倒也逍遙自在。越野車四周一片寂靜,除了蟲鳴,連劇組宿營地的鼎沸人聲都聽不到。車子周邊是大片的荒野地,雨季過后野草瘋長到齊腰高,夜風(fēng)拂動,在車燈的照射下顯出海浪一樣的律動。夜間的山風(fēng)頗有幾分凌冽,嚴黎攏緊領(lǐng)口,正打算回到自己的臨時宿舍,兩盞車燈輻射面之下一個高挑的人影忽然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