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dǎo)員??！”彼得喊了起來。

“別喊！”伊萬回過頭，大吼了一句。

伊萬伸手拉開頭頂?shù)蔫F蓋的鐵閘前，對著無線電喊了一句話，這一次，他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各車輛保持警備，四號車車長，請確認(rèn)車輛機(jī)動情況?！?/br>
“一號車，一號車，四號車故障未能排除，收到請回答?！?/br>
無線電嘰歪亂叫著，伊萬說了句，收到，把它塞到了彼得手里：“讓各車保持通訊，我要出去看看。”

清晨！天亮了！

伊萬探出炮塔，拉起了防彈鋼甲板，面前是樺樹林，靜悄悄的，一切又回歸了寧靜。伊萬盯著每一個角落，一一確認(rèn)，是的，清晨了，他通過瞭望鏡也能看得很清，但他不敢這樣做，他不但要看，還要仔細(xì)的看。

“乒！”

手/槍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后響起，一槍，然后緊接著第二槍，第三槍。

伊萬猛地回過頭，在伏擊圈的另一端，德軍坦克和他的炮管就這樣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視野中！

伊萬迅速鉆回炮塔，關(guān)緊了艙門：“敵軍坦克在西北方向！快！在西北方向！”

沒有停轉(zhuǎn)的發(fā)動機(jī)再次高速運(yùn)轉(zhuǎn)起來！還有三輛kv可以正常運(yùn)轉(zhuǎn)，一輛炮塔正常！伊萬攥緊了拳頭，不能輸！不能輸！他知道自己絕不能輸！

“三號車，我們掩護(hù)你，你繞到側(cè)面去，找機(jī)會攻擊他的側(cè)裝甲?！?/br>
三號車隱蔽到密林中去了。

“四號車！開炮！把你所有的炮彈都放空！五號車，配合一號車正面進(jìn)攻！”

然后就看我們啦！伊萬扔下無線電話筒，抱起炮彈：“彼得瞄準(zhǔn)！開炮！”

敵人的第一炮打在了五號車的履帶上，五號車停頓了一下才再次艱難的啟動。王耀用盡全力扣動著扳機(jī)，直到□□不再響。他看到kv坦克迎面朝敵軍坦克而去，這一瞬間，他不知道哪里來的直覺，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的往后面跑去。

往哪里跑？這里全在射程范圍之內(nèi)！王耀終于明白何為蒼蠅。又是一片密集的炮聲，王耀終于在這一片爆炸中崩潰，他放棄了樹林，踉踉蹌蹌的向著二號車的方向跑去。

等終于連滾帶爬的摸到了二號車的履帶，王耀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幾乎是半帶匍匐的臥在了旁邊。

又一輪炮聲過去了，王耀以為這就是最后一輪，然而卻不是。

一輪，一輪，又一輪，炮火似乎永遠(yuǎn)不會停止。

“轟！”

又是異常的巨響，王耀心中一緊，他強(qiáng)迫自己嘗試著爬起來。

我要爬起來！王耀咬緊牙關(guān)對自己說！我得爬起來！

他扔掉了□□，艱難的脫掉了毛線手套，然后攀著一旁的履帶努力要爬起來。二號車的履帶還在發(fā)燙，但是王耀不敢松手，他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沒有力氣。終于，他扶著膝蓋，靠著車輪半蹲著跪了起來。

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洞！

二號車的炮塔被剛才的那枚炮彈擊穿了！

王耀被眼前漆黑的一片震得發(fā)呆。

這就是被炮彈擊穿裝甲的炮塔！

這就是！

看不出眼前的是什么，這時，那一直舉著的，好像是手的東西微微動了動，王耀看清了那上面的殘碎的表鏈。

“托里斯！托里斯！”王耀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

他的嘴動了動，發(fā)出了一個音：“……腿……”

腿！？

王耀這才看到，炮塔里面還燃著火。

“托里斯！”王耀艱難的喊著，奮力把他從炮塔里拖了出來，撲滅了他腳上的火。

“??！天吶！天吶！托里斯！”王耀抱著托里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看不出這是托里斯，或者，他根本就看不出這是個人，他只能抱著他顫抖著，不知所措的喊著。

炮火終于停止了，寂靜中，爬出坦克的人們聽到了王耀悲傷的尖叫。

幸存的人們圍了過來，王耀看著大家，又看了看托里斯。

這張臉上還有一只明亮的眼睛，他似乎也看到了什么，嘴喃喃的講了一句話，然后他眼中的光就消失了，永遠(yuǎn)的消失了。

“回到車上去，”伊萬扭過頭，對剩下的人說：“打開無線電，申請援軍，彼得，去申請援軍，這是命令。”

彼得擦掉了眼淚，跑開了。

“王耀，放開他，他死了，放開他?！币寥f走過來，扳開了王耀僵硬的手臂：“能站起來么？放開他！他死了，放開他……”

王耀艱難的站起來，邁了兩步。

“相機(jī)還在么？資料還在么？”

“……在?！蓖跻珯C(jī)械的用手探了探自己的工具包。

“堅強(qiáng)！王耀！堅強(qiáng)！”伊萬也顫抖著，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對王耀說，還是在對自己說：“托里斯要你活著！托里斯要更多人活著?。　?/br>
☆、第十七章

后面的事情，王耀記得不大清楚，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如何爬上了坦克，如何回到了營地。臨近傍晚，他才發(fā)覺自己的手可能受傷了，因為上面纏了些繃帶，但究竟是誰纏的，何時纏的，他一點都不知道。

“還好么？”晚飯時候進(jìn)來的是那位沒有自我介紹的克格勃工作人員。

“還好?！蓖跻c了點頭。

“謝謝，”那個男人坐到了王耀身邊：“也許有點不合時宜，不過這是您的勛章，謝謝您?！?/br>
王耀看著手里的絨布盒子，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的手主要是擦傷，還有點輕微的燙傷，軍醫(yī)已經(jīng)幫你處理好了，明天之前不要沾水。還有，我們的軍事基地要后撤，你是和我們一起后撤還是選擇回基洛夫坦克城？你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大好，我們尊重您的選擇?！?/br>
“我回基洛夫工廠?！蓖跻掌鹆藙渍拢骸拔液芎茫瑒e擔(dān)心?！?/br>
“這是您的晚飯，早點休息吧?！?/br>
“好?！?/br>
大門再次關(guān)上，寧靜了片刻，他終于感受到陽光柔和的透過窗戶撒了進(jìn)來，王耀閉上眼睛又睜開，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極端的白晝，就像耳朵已經(jīng)習(xí)慣了隆隆的炮聲。他站起來，走到桌旁，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紅色的湯令他有點不適，但他還是把湯匙塞進(jìn)了嘴里。

饑餓的感覺回來了。

疼痛的感覺回來了。

這些來自rou體上的感受逐漸清晰了內(nèi)心的酸痛，湯喝干了，王耀放下湯匙，拿起碗，他沒有吃飽，他命令自己再去找一些食物來。

“您還好么？”坐在屋外的醫(yī)生見他走出來便抬頭問他。

原來是在醫(yī)院，王耀微微抬起了手上的碗：“我可能沒吃飽?！?/br>
“您已經(jīng)吃飽了?！迸t(yī)生接過他手上的碗：“您的饑餓感是一種錯覺。”

“哦，是么？”

“您平常也吃不了這么大一碗，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