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人留給你的。”

江天曉打開，公文包里是一些文件。

于朗已經(jīng)委托律師處理好財產(chǎn)，全部留給了江天曉。

還有一封信。

江天曉：

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yīng)當已經(jīng)不再活著。之所以說“不再活著”，是因為我的確活了太久。人都愿意長壽，可活得太久反而痛苦，我看著一個個我熟悉的人、親切的人全都離我而去，世事變遷而我只能隨之沉浮，這很痛苦，也很孤獨。當然，這種感覺你不必體會，所以我也不求你理解。

寫這封信是因為有一些事情無法口頭交待，故而以這種方式告訴你：

其一，請不要怪罪龍克，雖然他預(yù)先知道我的決定，但我請求他不要告訴你。四十多年前的那段特殊時期，我曾幫助過龍家，因此龍家一直想要報恩于我。龍克無法坐視你被我欺騙，告訴了你真相，時至今日，我要感謝他的選擇。

其二，沉淵門已氣數(shù)將盡，這個時代不需要靈術(shù)。沉淵門救不了我，但從未拋棄我，這是我之幸也。日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門主、何盛他們保持來往，同樣，請不要怪罪他們。

其三，柳州、蘭州、武威的事，很抱歉欺騙了你，但我保證我沒有傷害他們，無論是人還是鬼。

其四，屠龍陣完全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需要一個徹底的結(jié)束。不必難過，其實魂飛魄散也不過是不入輪回，魂魄歸于天地，與萬物融為一體，這未嘗不是另一種存在的方式。

其五，我活了極漫長的歲月，我愛過陳白，在這之后我失去非毒，但我相信對你的感情已無限接近于愛。這都是真的。

最后，江天曉，我此生已無憾。此后歲月，望你平安、圓滿。

于朗二零一六年四月十日

作者有話說：

完結(jié)了………………嗎？當然沒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到武漢已是四月底，早就來不及再修改那草率的畢業(yè)論文。

然而江天曉順利拿到了畢業(yè)證。畢業(yè)典禮上他見到了黃奶奶，其實上次見黃奶奶也不過是去年十月，可再次見面，他卻覺得恍如隔世。

“江天曉，”黃奶奶仍是兇巴巴的，冷聲說：“你看看你那論文寫成什么樣子！”

“我……”江天曉低下頭：“對不起，黃老師?！?/br>
黃奶奶“哼”了一聲，又說：“也就是于老師提前幫你打點過，要不然你能這么爽快地畢業(yè)？江天曉，以后上了社會，于老師不能處處幫你，你自己要努力一些！”

“他，他什么時候幫我……”

“還不就是今年三月的時候？怎么，你不知道嗎？”

江天曉的心沉下去，今年三月……是，于朗已經(jīng)魂飛魄散，他在做什么夢？

“……謝謝您?！苯鞎詮澭?，對黃奶奶鞠了一躬。

六月，江天曉畢業(yè)。

離校前一天他和沈哲、老大吃了散伙飯，就在學(xué)校外的燒烤攤上。這時候武漢已經(jīng)很熱了，夏夜的燒烤攤格外熱鬧。

“哎，你真要回老家??？”老大舉起酒杯和沈哲碰了一下，問沈哲。

“嗯，家里一直催，”沈哲聳肩：“回去吧，大不了待段時間再出來唄。”

“你呢？”老大問江天曉。

“我……先留武漢吧?！?/br>
“嘿，行啊，那咱倆離得近，回頭你有空就來長沙玩啊，記得找我！”老大豪爽道。

“嗯，好。”

三人不停碰杯，揮汗如雨。

到后來老大和沈哲都喝醉了，笑嘻嘻地吐槽對方游戲打得爛。江天曉默然看著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對他們，他已經(jīng)沒有了曾經(jīng)的自卑和不適。

甚至對于武漢這個城市，他已不再陌生，不再厭惡。

因為在這個城市里，他獲得過最好的愛，最快樂的生活。

也因此，他選擇留下。

是于朗改變了他，一刀一刀把他的生命打磨成另一番模樣。然而現(xiàn)在于朗卻不見了——消失了。徹底地。

從烏魯木齊回來后江天曉過得如在夢中，于朗魂飛魄散歸于天地。江天曉便總是忍不住地想，那他到底去了哪里呢？理智告訴他于朗已經(jīng)不存在了，可雨點落在臉上，晚風拂過手臂，夕陽的余暉落在身上，他都會有一瞬間的失神，想，于朗這是你嗎？

會不會有一天他走在路上，人群之中，于朗的臉一閃而過？

或者某天他回家——就是于朗的那套房子——之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門口多了一雙鞋，一抬頭，就見于朗正坐在沙發(fā)看書？

不。不會的。

江天曉形容不出現(xiàn)在的感覺?？赡苓@就是所謂哀莫大于心死。

江天曉艱難地扶著醉醺醺的老大和沈哲往宿舍走，這會兒是畢業(yè)季，往日里總是兇神惡煞的宿管阿姨竟也默許了學(xué)生的晚歸?；厮奚岬穆飞?，江天曉見到不少三五成群的畢業(yè)生，有些甚至還穿著學(xué)士服，勾肩搭背，高聲笑鬧著。

“哎！”老大打了個酒嗝：“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哲口齒不清地笑罵：“神經(jīng)病??！”

老大也笑嘻嘻地：“要不咱……明天再去……玩吧……就上次那個，那個酒吧，明天有樂隊去……”

江天曉腳步一頓。

他倏然想起那個春日的夜晚，他喝得微醺，然后在宿舍樓下見到了正在等他的于朗。于朗靜靜地站在那里，那天他等了多久呢？

是不是在那個時候，于朗就已經(jīng)放棄找回他的非毒了？

江天曉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說不出話來，只拽著沈哲和老大一步步向宿舍走去。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個宿舍，也再也不會有人在這里等他。

“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許多情……我已等待了千年為何城門還不開……我已等待了千年為何良人不回來……”

夜跑的大媽從后方經(jīng)過江天曉他們，手機里公放著的竟是那首。

這一刻夜風習習，路燈下的影子搖搖晃晃，草木繁盛，皓月當空。這初夏的夜晚是一生中難得的良辰美景。

而他再也無法與于朗共享。良人永遠不會回來。

終于看見了宿舍樓，江天曉深吸一口氣，一手架著老大一手拽著沈哲，像前方走去。

宿舍樓門口亂糟糟的，堆滿畢業(yè)生留下的雜物和紙箱。宿管阿姨抱怨道：“哎呦你們這些畢業(yè)生??！又瘋到這么晚！”江天曉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了，低頭拉著沈哲和老大走上樓梯，走進宿舍樓大門。

然而就在他即將踏進門的那一刻，身后傳來一個聲音：“江天曉?！?/br>
江天曉愣了好幾秒，手一松，沈哲和老大稀里糊涂、連滾帶爬地向前走了。

江天曉回頭，只見宿舍門口的桂樹下，站著一個人。

他一動不動看著那人，那人也看著他。

良久，于朗走上前來，溫暖的手心在江天曉臉頰上撫了撫，輕聲嘆道：“怎么哭了？”

“你，沒死？”江天曉一把抓住于朗的手腕。

“對，”于朗終于抱住江天曉：“我回來了?！?/br>
后來，于朗設(shè)下一個識心陣。

江天曉在陣中看見了于朗的記憶。

在奇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