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盯著何殿英不說話。眼前的腦袋抬上去了，取而代之的落下兩只赤腳。何殿英下床之后四腳著地，爬到床下去看余至瑤。

兩人近距離的四目相對，片刻之后，何殿英忽然探過頭去，吻向了余至瑤的嘴唇。

仿佛兩塊磁石相遇了，“啪”的一聲吸在一起，然后便是難解難分。余至瑤費力的抽出手臂擁抱了對方，抱住之后就再不松手。何殿英是涼的，甜的，薄荷糖的滋味。余至瑤舔他吮他，戀戀不舍。而何殿英掙扎著仰起頭來，卻是問道：“愛不愛我？”

余至瑤的耳邊起了轟鳴，依稀聽到自己回答：“愛?！?/br>
然后又是提問：“有多愛？”

余至瑤在恍惚中覺得自己是說錯了話，不該和小薄荷談情說愛的，這是自己一貫的宗旨?？墒乔榈缴钐幉挥杉海鸢阜路鹨言谏嗉鈹R置多年，一直在等今天。

他簡直耳鳴到了快要失聰?shù)牡夭?，隔著千萬層的墻壁和棉絮，他只感覺自己的聲音含混遲鈍：“最愛。”

然后他把臉向下埋進被中。暖熱的鼻血流了下來，他自己沒知覺，不知道。

何殿英側(cè)身躺在冷硬的地面上，笑著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忽然疑惑的抽了抽鼻子，他嗅到一股子血腥氣。

一把扯下余至瑤擁在身前的棉被，他濕漉漉的蹭了滿手鮮血。余至瑤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下半張臉一片狼藉。

何殿英呆呆的看著他，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真實的幻覺，仿佛兩個人都已然死了，并且是橫尸街頭、不得好死。

天亮之后，余至瑤和何殿英坐在餐廳里。何殿英端著一碗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給他吃。

“親嘴而已，至于讓你鼻血橫流嗎？”他一邊喂粥，一邊數(shù)落：“要是哪天我一高興把你干了，你是不是要當(dāng)場死給我看？”

余至瑤神情懨懨的坐在他面前，衣服是穿上了，然而沒有梳頭刮臉。額發(fā)亂糟糟的垂下來，一直遮住了他的眉毛。

“你敢干我，我就跳樓?！彼胨啦换畹拇鸬?。

何殿英笑的渾身一哆嗦：“哈喲，你這招真絕，嚇死我了！”

隨即他把臉湊到余至瑤面前，放輕聲音問道：“二爺，昨夜那話，當(dāng)真嗎？”

余至瑤面無表情的凝視著他，半晌過后點了點頭：“當(dāng)真?！?/br>
何殿英一笑：“真當(dāng)真還是假當(dāng)真？”

余至瑤緩緩的吐出一個字：“真?！?/br>
何殿英舀起一勺米粥送進了自己嘴里：“可我憑什么相信你??？我的心意你明白，你的心意，我可一直看不清楚。”

余至瑤垂下頭來，一言不發(fā)。

余至瑤中午離開何公館，下午派人送來一只信封。何殿英撕開封口，從里面倒出一張八萬元的支票。

這就是余至瑤的誠意了，何殿英翻來覆去擺弄著支票，卻之不恭、受之無愧。

余至瑤愛他，愿意把一切好的東西，比如金錢，獻給他。但是余至瑤不給，他不能搶。如果他搶，余至瑤會立刻翻臉不認人。

德興舞臺這一兩個月的經(jīng)濟損失，如今不但完全得到彌補，而且額外還多出了四五萬塊的富余。何殿英沒領(lǐng)情，因為憑著他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余至瑤的施舍。敗就是敗了，他又不是沒敗過?？捎嘀连幏且⒇敚撬膊煌妻o。錢又不會咬手，還怕多嗎？

何殿英對于余至瑤的行為，并不滿意。可是想起昨夜床下那番對話，他又頗為自得。余至瑤不但愛他，而且“最愛”。他每每想到這里，就要醺醺然的生出醉意，心中真是快樂極了。

第32章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的清晨，宋逸臣站在院子里放鞭炮。

他身體好，不怕冷，外面只套了一件藏青色薄呢子短大衣。一手捏著一只小炸彈似的大麻雷子，他叼著煙卷深吸一口，然后一邊噴云吐霧，一邊將火紅的煙頭觸向長長的引線。

引線甩著火花嗤嗤燃燒，他伸長手臂，捏著大麻雷子卻是巋然不動。旁觀的仆人見狀，急的直喊。引線越燃越短，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將大麻雷子奮力一拋。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大麻雷子在余至瑤的正上方爆炸了！

余至瑤這時下了汽車，一步剛剛跨進院內(nèi)。突如其來的爆炸聲讓他瞬間僵住了身體，隨即慢慢仰起臉來，一片紅紙飄飄搖搖的落到他的眼睛上。

院內(nèi)眾人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不禁一起啞然。宋逸臣也變了臉色，急忙快步走上前去問道：“二爺，沒嚇著您吧？”

余至瑤在方才那一驚中，心臟幾乎裂開。不過對著宋逸臣勉強一笑，他不愿在大年初一掃了旁人的興致：“逸臣，你比鳳兒還要……”

說到這里他皺著眉頭一歪腦袋，似乎一時不知應(yīng)該如何措辭：“還要……淘氣?！?/br>
宋逸臣見他平安無事，頓時松了一口氣，心情也恢復(fù)了輕松：“二爺，過年好。有其父必有其女，鳳兒昨夜放鞭炮，把衣裳都燒了?！?/br>
余至瑤聽了這話，忽然感覺自己對這對父女已然無計可施。

宋逸臣鄭重其事的繼續(xù)說道：“方才那一響，叫做鴻運當(dāng)頭，您今年肯定繼續(xù)走大運！”

余至瑤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簾，低頭一笑：“好，好，多謝吉言?！?/br>
正當(dāng)此時，鳳兒像枚炮彈一樣，從樓內(nèi)飛奔著竄了出來，離著老遠就大喊“叔叔”，一路嗷嗷亂叫著往余至瑤身上撲。宋逸臣生怕女兒招人厭煩，抬腳就要踢她。余至瑤見狀，卻是連忙彎腰抱起了鳳兒，又對宋逸臣說道：“別打她。這是個姑娘，得嬌貴著養(yǎng)?！?/br>
宋逸臣哭笑不得：“一個丫頭片子，還用嬌貴？”

余至瑤聽了這話，嘴上沒說什么，心里覺得宋逸臣很不夠資格當(dāng)?shù)?/br>
宋逸臣的確是不大會當(dāng)?shù)?，他今年也才二十大幾不到三十，先前家中兒女全歸太太撫養(yǎng)，他是從來不聞不問；后來太太沒了，他最鐘愛的、擔(dān)負著傳宗接代使命的小兒子也沒了，他才只好帶著女兒繼續(xù)生活。女兒是賠錢貨，養(yǎng)得再好也是一盆水，潑出去就收不回來。

所以他站在院內(nèi)繼續(xù)自得其樂的玩鞭炮，心中一片空白，只有新年的喜悅在盲目鼓蕩。

余至瑤抱著鳳兒走進樓內(nèi)，正好杜芳卿也抱著雪團下了樓。大過年的，杜芳卿穿了一身棗紅長袍，映得一張鵝蛋臉白里透紅，讓人想起鮮嫩的桃花瓣兒。怯生生的對著余至瑤一笑，他柔聲說道：“二爺，過年好?！?/br>
余至瑤先前看他很美，一舉一動都是戲；但是再好的戲看久了，也會厭倦。對著杜芳卿微微一笑，他知道毛病不在對方身上：“過年好。”

杜芳卿見他對自己露了笑模樣，心中便是一喜：“昨晚在大爺那里過得怎么樣？聽說大爺新交了個女朋友？”

余至瑤依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