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開了一線的紗窗往外看，叢管事帶著那兩個婦人進去已經(jīng)兩刻鐘有余了，那兩人能呆這么久，應(yīng)該是有些眉目，丘嬤嬤想了想，也不大愿意跟一個注定要被攆走的奶娘繼續(xù)磨下去了。

    有這等功夫，她還不如想想少奶奶召見她時，要說些什么奉承話。

    丘嬤嬤走了，陳嬤嬤倒是留下來了。她先前小瞧了人，沒想到姓丘的在她眼皮子底下留了一手，害得她在少奶奶跟前落后了一大步。要是這回能抓住童氏的馬腳，那她也算是立功了。

    童氏對屋子里有一雙盯著她的眼睛也不大在意。

    她的手指拂過手下的的錦緞料子。

    李氏疼愛外孫女，每個月都會給喜姐兒做好多件小衣裳，甚至還會讓丫鬟在上頭繡花樣。

    這一件小襖子的繡紋，就是童氏親手做的，繡了好幾日才完成，一針一線，都是她對小姑娘的疼愛。

    陳嬤嬤看著她慈愛的表情，心里有些膩歪，想著自己那點心思，她添了把火道：“都快過年了，你娘家又不在縣里，要是真被趕出去，就沒地方可去了吧？”

    童氏默了半響，道：“這也是我的命?！?/br>
    得，還真是謹慎過頭了。

    從心里說，陳嬤嬤還真希望童氏能多留幾日，也好讓她在少奶奶面前多表現(xiàn)一回?？上А粗恢睕]動靜的正房，嘆了一聲，少奶奶那里的新奶娘應(yīng)該也差不多定下來了。

    因著在童氏身上榨不出功勞來，陳嬤嬤有些遺憾地起身，臨走前極為不甘道：“少奶奶是個心軟的，你不如求一求她，你一個小婦人，又長得這么好，要從縣里回府城，這一路也不容易?！?/br>
    見童氏一直沒有應(yīng)聲，她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屋子里剩下她一個人之后，童氏總算松了一口氣。

    這兩個嬤嬤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是不知道，方才她謹言慎行，就怕被他們抓到錯處告到少奶奶面前。熬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把人應(yīng)付走了。

    童氏看了一下正房的方向，心里計算著時間，想著少奶奶什么時候會把他們打發(fā)走。

    打從看到那兩人起，她便知道自己不會被趕走了。

    少奶奶對大姑娘的看重，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少奶奶遠在京城，對閨女卻十分cao心，每個月都有信回來，方方面面都細致到極點。

    為了當(dāng)好這個奶娘，她咬著牙一點點堅持，才有了宋師竹當(dāng)日滿意的目光。

    她不信兩個隨便找來的婦人，能替代得了她。她只是后悔自己今日沉不住氣，想著今日在正房見到的少爺，她臉上飄出了一絲紅暈。

    她生產(chǎn)之后傷了身子，已經(jīng)不能再生養(yǎng)了。被夫家趕回來后，娘家兄弟也容不下她，倒是她娘知道她當(dāng)了奶娘后，悄悄跟她說了一句話，大戶人家的太太最喜歡她這樣生不出孩子的貌美婦人，就算伺候了家里的爺們，也生不出孩子，沒有后患。

    童氏不貪心，她這輩子注定沒有親生孩子，她是真的疼愛喜姐兒，也不奢求少爺?shù)奶蹛郏灰倌棠淘敢饬粝滤?，她一定會拿大姑娘?dāng)親閨女一樣心疼。

    ……………………

    屋里頭，宋師竹的目光落在神色無措的馬氏和花氏身上，盡量維持著笑容。

    一旁的螺獅安撫道：“你們別怕，我們家少奶奶最是和氣的?！?/br>
    她說完之后，馬氏立刻就打了個哆嗦。她身材高大，配著卑微的神色，讓宋師竹頓時生出幾分自己在欺負人的感受。

    宋師竹：“……我長得很可怕嗎？”

    馬氏哆哆嗦嗦地顫聲道：“都說您是狀元夫人，我想到要在您面前說話，就腿軟?！?/br>
    眼前的馬氏一幅營養(yǎng)不良的模樣，許是剛才趕路趕得著急，長裙上還有點點泥污……衣裳是能洗干凈的，身子燉些湯水養(yǎng)幾日也能調(diào)養(yǎng)過來，只是溝通這般不暢，宋師竹便覺得難以接受。

    她又把眼睛看向花氏，忽視了她額上冒出的冷汗，溫和道：“我是挑奶娘，要是沒有緣分也沒關(guān)系，咱們就當(dāng)尋常聊天一般，你說一說你平日是怎么照顧孩子的？”

    花氏好歹比馬氏強一些，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才顫顫巍巍道：“村里面沒那么多講究，兒子都是閨女給我?guī)У模颐χ绿?，家里活基本上都是閨女做的，我就是抽空回去給孩子喂喂奶?！?/br>
    似是怕宋師竹嫌棄她，又急急道：“不過當(dāng)年我閨女是我自己帶的，她一歲多就會自己爬出家門了，她那死鬼爹一直說一個小屎娃子能這么聰明，肯定是我?guī)У煤谩！弊詈筮@一句有些驕傲。

    宋師竹沉吟半響，目光在馬氏和花氏身上猶豫了一會兒，想著閨女用奶娘也不過就這幾個月的時間，還是朝叢管事點了點頭。

    要是繼續(xù)把覬覦她相公的童氏留下來，才是真的扎心。

    宋師竹相中人后，立刻就讓螺獅去找童氏結(jié)算工錢。

    童氏又不是長輩所賜，或者是家生子，要打發(fā)她還是很容易的。

    當(dāng)時她與童氏的雇約只訂了一年，因她當(dāng)奶娘也當(dāng)了八個多月了，宋師竹便按九個月給她結(jié)算。

    童氏沒想到宋師竹還真是找到新奶娘了，聽到螺獅的話，渾身突然就僵硬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能見一見少奶奶嗎？”

    螺獅淡淡一笑：“少奶奶事情多，沒空見你?！彼m然不知道童氏做錯了何事，可宋師竹能第一日回家就急急把她攆走，肯定是她干出一些不可饒恕的事。

    童氏咬了一下唇：“可大姑娘有些日常習(xí)慣，我想當(dāng)面和少奶奶說一說，求螺獅姑娘幫我上報一下。”

    涉及到喜姐兒，螺獅便有些猶豫不定了，她報了上去，宋師竹也好奇童氏想跟她說什么，便讓人把她帶過來。

    童氏只要不瞎，經(jīng)了中午那一回之后，肯定對眼下的事有所預(yù)感。宋師竹自己覺得事情已經(jīng)很明朗了，因此童氏進來時也沒給她什么笑臉。

    她自顧自地放下一碗牛奶，這是剛剛擠出來的，加了糖，喜姐兒喝了小半碗，剩下的她也沒嫌棄，打算當(dāng)下午茶。

    童氏聞著空氣中的，咬了咬唇，道：“少奶奶明示，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宋師竹不由得有幾分啼笑皆非：“你沒錯，就是我這里廟小，容不下大佛?！?/br>
    童氏垂首半響，才道：“少奶奶可憐可憐我，我外頭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

    “……這與我何干？”宋師竹十指交疊而握，換了個姿勢。她要是雇個下人回來，就得包她養(yǎng)老，她這里早成養(yǎng)老院了。

    有些話在心里想著時十分順暢，可要說出口卻是難堪之極。童氏漲紅著臉，道：“我是真心疼愛大姑娘，把她當(dāng)親閨女疼愛的。”

    見宋師竹聽得皺了眉頭，童氏頓了一下，才支吾道，“哪怕不為了大姑娘著想，少奶奶也要為自己著想。我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