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箛?yán)泓之轉(zhuǎn)身說：「我回城帶上解藥，你先回絳草堂，等秋燦服了藥之後你就得走。」

裴清和怨憤瞪著他，這人太過歹毒，就連最後一面也不讓他們相見。他撐起疲憊的身軀要站起來，嚴(yán)泓之想到什麼似的又喊住他說：「且慢。還是等他醒了你再走吧?！?/br>
「真的？」

「既然你要離開，就該親口告訴他不是？」

裴清和氣得快嘔血，漫天飛花，他卻無心多瞧一眼，滿腔怒火與悲哀都為了對方一個承諾忍了下來，他想起秋燦，硬是把這些委屈吞下。

「好?！古崆搴捅砻娉领o，看不出太多情緒，在嚴(yán)泓之興味注視下頹然離去。

之後商杪杪飛書到裴清和手里，信里提及一些過往機密，列了幾個可能保存毒藥的嫌疑者，其中一人便是靖王。而引進(jìn)那些東西的人亦是靖王，好像在煉制某些東西，為了試藥而秘密把藥下在幾個村子，其中一個村子就是秋燦的故鄉(xiāng)。

然而這些事對裴清和而言已經(jīng)不那麼重要了。也許哪天他臨時興起去將靖王一干人等殺個精光，但那又如何？他要的東西，從來不是殺完人就能獲得的。

第22章貳貳

他困得睜不開眼，照著眼皮的光有時是白晝的日頭，有時是燭火，他知道自己中了毒，但還是被夢魘困擾，很多人喊他的名字，有爹娘、叔叔伯伯跟娘親的姐妹，也有鄰居，還有弟弟，更多喊他的人是那些死了的惡棍。

有時努力試著清醒，掀開眼皮卻只見到模糊的世界，看的聽的全攪在一團(tuán)，成了噬人的漩渦，日頭像火球墜落在地上，有時月亮像是嵌在腳下的地里，變成他和弟弟畫的圖，上面有叢生花草，藤蔓樹根把它們重重纏綑。

他掉進(jìn)無底深淵里，被心里的黑闇侵蝕著，有個人丟了一個微微發(fā)亮的東西下來，好像是朵花，冰雪般薄透漂亮，忽然間自己就落在花間，在夢里熟睡。

「他醒了?！?/br>
聽見葉云隱這麼喊，嚴(yán)泓之立刻趕到床邊握著秋燦的手，秋燦像是不習(xí)慣見光，瞇眼澀聲問：「清和呢？」

這句話深深刺在嚴(yán)泓之心頭，分離不到一年，秋燦眼中便全然無他，但他仍不動聲色的回答：「讓人去通知，他一會兒就來?！?/br>
秋燦聽見裴清和會出現(xiàn)才松了口氣，而後才訝異床邊的人是誰，疑道：「怎麼是你？」

「只有我城內(nèi)才有你中的毒的解藥?！?/br>
「毒……」秋燦心里浮現(xiàn)了嚴(yán)樺的身影，立刻坐起來，掀了床要穿鞋跑去找人，他喃喃念道：「他沒死，我要找咳、找……」

嚴(yán)泓之把眼前虛軟的人撈回懷里，秋燦下意識避開他懷抱往床的另一頭坐，他壓下心里的情緒溫聲關(guān)切：「還好麼？」

「沒事。清和呢？」秋燦認(rèn)得這兒是絳草堂的一間空房，以前他打掃過，余光瞄了眼嚴(yán)泓之後，撐著柜子或家具有所顧忌的往門窗移動，嚴(yán)泓之并沒有起身逼近，只是靜靜坐在床邊望著他惶惑的樣子。

「你在怕我？」嚴(yán)泓之苦笑?！笍囊郧熬褪牵艺孢@麼可怕？」

秋燦并沒看他，只道：「你的心思難以捉摸，喜怒無常，又武功高強，誰知道你下一刻會想做什麼事?！?/br>
話剛講完，裴清和就推開門進(jìn)來，他見到秋燦清醒的樣子驚喜的睜大眼，但又由於嚴(yán)泓之在場而什麼都不能表露，只是冷靜的說：「看來你已經(jīng)無事了?！?/br>
秋燦愣住，笑了聲跟他說：「你怎麼啦？這種語氣。」

「等你精神好些，我有事告訴你?！?/br>
「現(xiàn)在講吧。是不是查出誰對我下毒？還是別的事情？」

裴清和看著秋燦有些遲疑，秋燦身後的男人無關(guān)己事的附和：「是啊，有什麼話現(xiàn)在講無妨。毒既已解，秋燦身子也無大礙了?！?/br>
裴清和收在身後的一手握緊拳，五指在掌心壓出鮮紅的傷痕來，他垂眸低道：「我今天就要回豐姜?！?/br>
「啊，這麼快呀？那我得趕緊收拾，打理一下自己，清和，我──」

「我自己回去。你自己如何，便自己看著辦?！?/br>
秋燦被裴清和冷漠疏離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也不管嚴(yán)泓之在不在場，有點慌張的問：「是不是我中毒期間給你添麻煩，惹你生氣啦？你告訴我，我給你賠不是。」

嚴(yán)泓之起身慢慢踱近他們，來到門口與裴清和錯身之際輕哼了聲，像是識相的走到外頭透氣，實際上確是給裴清和一個警告。

「不必?！?/br>
「清和別走！」

解秋燦中的怪毒并非服一次解藥，而是逐日驅(qū)除體內(nèi)余毒，費了兩日，期間裴清和曾問嚴(yán)泓之道：「你打算我如何跟他講？」

嚴(yán)泓之簡短要求：「你得讓他死心。對你，對南方?！?/br>
「嚴(yán)泓之，你就賭定我不會等他清醒後搶人麼？你我實力相當(dāng)，倘若我不履約亦是可能?！?/br>
「是，我們實力相當(dāng)，但你多了一個秋燦，哪怕要跟我同歸於盡，你顧得上他？」

其實裴清和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沒能耐把秋燦安然帶走，即便是他也無法保證嚴(yán)泓之能留秋燦一命，他認(rèn)為嚴(yán)泓之寧可毀掉得不到手的東西，也絕不便宜他人，他已經(jīng)習(xí)慣腥風(fēng)血雨的日子，原本就對世間沒有罫礙與留戀，唯獨秋燦他沒辦法賭。

裴清和想到秋燦還昏迷不醒，就知道自己根本別無選擇，他知道秋燦愿與自己生死相許，但他狠不下心。

嚴(yán)泓之甚至惡意嘲弄裴清和，說道：「你是不是想過要跟秋燦一起死？只不過你舍不得吧。秋燦這個人一旦跟他相處過，只會越來越希望他好。你是殺手，但也是個大夫，又怎舍得秋燦為了你的私心而死。」

想到那時言語交鋒，裴清和像是驚怕過了頭，心情異常的平靜，他甩開腕上秋燦的手，對秋燦說：「千江映月，可我不是明月，你也不是江水。」

「清、清和……在講什麼呀你？」秋燦的聲音在顫抖，他不曉得怎麼夢醒之後，現(xiàn)實里還有一場惡夢在等他。

「我還是不能為了你這樣一個男人放棄鳳京氏和族人，也不想被除籍。這些日我受夠你惹出來的麻煩，我倆如此折騰并不會有好結(jié)果。」

秋燦用力捉住裴清和的手，睜大眼瞪他，雖不想輕易落淚，但眼眶里的淚水直打轉(zhuǎn)，他難受得喉嚨炙疼，哽咽道：「你亂說，你不會是這樣的人。你、你是不是也中毒？你傻啦？你別嚇我，我生氣的！」

「走開。」裴清和用力甩開他，秋燦撞到一旁墻柜，紅著眼眶斜瞪他，神情充滿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