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向后動了動：“……師姐為何這樣說？”

“……仙尊心里已經(jīng)有他的位置了吧……我看得出來，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他……”

一道耀眼的赤紅色光芒陡然亮起，徑直穿過白輕湄的身體。白輕湄微笑的表情尚且凝固在臉上，然而隨著法術(shù)的轟然爆開，她的身體竟然如同虛影般晃動了一下，周圍的景物開始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張少陵的臉上毫無驚訝之色。他立即后躍，退到鳳荀身前，擋在了他的前面。而鳳荀右手伸出，還維持著彈射符咒的姿勢。

他們身后的老松樹消失了，篝火也消失了，白茫茫一片的冰原盡頭顯出一條黑色的地平線。幻境被打破，而白輕湄的身體也在逐漸消散。她依然保持著笑容，向他們回過身來，再開口卻是一個男子扭曲怪異的聲音。

“不愧是玄霄仙尊。我不過是多說了兩句話，竟然被發(fā)現(xiàn)了破綻——”

“白師姐常年在外游歷，她性格溫和，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挑撥我和小鳳之間的關(guān)系?！睆埳倭瓿谅曢_口，指尖捏著兩道符咒，“你把白師姐怎么了？”

“白輕湄”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誰知道呢……也許她和魏玨一起留在了原地，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尾.行’同化了吧?！?/br>
鳳荀已然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是魔尊。”

“……”“白輕湄”把目光轉(zhuǎn)向鳳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仿佛第一次正視這位玄霄仙尊，嗓音帶了些嘶啞：“蘇玉珩告訴我，這一世會有個名叫張少陵的人將我殺死，可沒有告訴他身邊居然還有你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玄霄仙尊，別得意得太早。我們掌握了‘天命’，而你們……”

他輕嗤一聲，虛幻的身體逐漸飛散，化為漫天飛舞的流螢。鳳荀面色凝重：“蘇玉珩竟與魔尊聯(lián)手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讓魔尊相助于他，還聽從他的指揮……”

“‘天命’?！睆埳倭晁Τ鼋Y(jié)界符紙，重新構(gòu)筑好了結(jié)界，“……白師姐怕是兇多吉少了。”

“為今之計，唯有你回青云派報信，我回玄霄派去救師父?！兵P荀眺望遠(yuǎn)處的地平線，衣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少陵，你要多加小心?！?/br>
“嗯?！?/br>
“你不介意他剛剛說過的話嗎？”

鳳荀與張少陵四目相對。張少陵平靜道：“介意?！?/br>
鳳荀看著他。

“你心中究竟是誰，我信你能夠明白。”張少陵依然語氣淡漠，“但我不會因為這個，就輕易被他人挑撥。他已經(jīng)不可能在你身邊，我不會與他一較高低。”

鳳荀輕輕地笑了：“你一點也沒變?！?/br>
“如果你說的是從前到現(xiàn)在，那我接受?！睆埳倭陝e過臉去，“但如果你說的是他和我……我拒絕?！?/br>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他的唇角卻微微放松了些，面部表情也沒有先前那般僵硬了。兩人撐著結(jié)界，頂著風(fēng)雪，終于踏上了太古冰原之外的地面。張少陵停下腳步看著鳳荀，鳳荀也看著他。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鳳荀最終說道，“少陵，千萬不要去拿‘九轉(zhuǎn)回天丹’?！?/br>
張少陵點點頭：“我答應(yīng)你?！?/br>
“這個給你?！兵P荀遞給他幾張暗紅的符紙，“上面有我的血，可?！?行’絕無可能侵蝕你。”

張少陵接過，看到了鳳荀手腕上兩道明顯的傷口。他不由上前一步，拽住了鳳荀的手。

“……鳳荀?！?/br>
這是他第二次叫鳳荀的全名。他握著鳳荀的手，帶了些微微的顫抖。

“……我想抱你一下。”

鳳荀怔了怔，看到張少陵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帶了幾分微不可察的緊張。他險些失笑，輕輕點了點頭，下一刻就被張少陵大力拉進(jìn)了懷里。

少年張少陵的身量修長，堪堪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懷抱中。他身上帶著一股幽冷清冽的氣味，就像他的人一樣。他的手臂有些僵硬，似乎是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以至于他竟不知該把手放在鳳荀的背后還是放在鳳荀的腰際，只能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攬住了他的后頸。肌膚相觸的剎那，便如同觸電般移開。

鳳荀暗自好笑：明明總是威脅要當(dāng)眾親他，現(xiàn)在卻只不過是一個擁抱，這人卻手腳僵硬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好笑之余他的心神也不由有些激蕩——從前世到今生，就算是父親一樣的師父，也從未與他有過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和上次一觸即離的親吻不同，這一次兩人的心境均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因此明明風(fēng)雪肆虐，他們卻感到相觸的地方像是有火蔓延開來。過了片刻，張少陵松開鳳荀，鳳荀退開幾步，臉色微微有些潮紅，再一看張少陵，他原本冰塊一樣的臉竟然也染上一抹緋色。

“我走了，你多加小心?！兵P荀輕咳一聲。他又瞥了張少陵一眼，見他似乎尚且還未回過神來，于是又重復(fù)了一遍：“少陵，你千萬……千萬小心。”

“……嗯?！?/br>
鳳荀后退幾步，片片緋紅色的羽毛如潮水般收攏，紅光閃過，他化成一只鳳凰，調(diào)頭振翅而去。即將飛離太古冰原的剎那，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張少陵。張少陵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只是走路的姿勢有些同手同腳……鳳荀的眼底透出一抹笑意，目光最后掠過天空中黑壓壓一片的蟲群，以及那片蒼白廣袤沒有生機(jī)的太古冰原，加快了速度，竄入云霄之中。

但愿白輕湄平安無事。

第55章

從太古冰原到玄霄派,就算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至少也要兩天的時間。鳳荀一路上見到“尾.行”已經(jīng)完全沖入凡間,大批魔物肆虐，無數(shù)凡人流離失所，漫山遍野都是尸體。因為“尾.行”的侵蝕性，人與人之間互相攻擊，都?xì)⒓t了眼，正常人與被侵蝕者逐漸對立起來。

有時鳳荀能趕得上，便會用自己的血液救活那些被侵蝕者；有時鳳荀趕不上,只能殺掉那些被侵蝕者以保護(hù)正常人。甚至有時,他只能撿起死難者的遺物，將它們放置在舊日居所的房頂。

他憂心玄霄派和師父的安危，幾乎是馬不停蹄。有的凡間城池已經(jīng)變成一座死城,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跡和一片狼藉。毫無生氣的城池被月色籠罩在其中，為月光也添上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距離玄霄派只剩下半天的路程時，鳳荀剛剛掠過一座死城上空。他俯瞰著寂靜無聲的城池，目力所及之處甚至能看清一位母親摟著一個孩子蜷縮在角落里的尸體。他心中仿佛墜了一塊大石，對蘇玉珩的所作所為愈發(fā)痛恨起來——就算他別有所圖，也不該牽扯這些無辜的凡人。

待這次仙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他一定要找出蘇玉珩，將他抓回玄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