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略低著腦袋坐著的人，無聲地牽起唇角。接著便召來服務生說，“今天的餐費掛在我?guī)ど??！?/br>
“好的，方總?！迸陶呶⑿η飞?。方明衍是這家餐廳的股東之一，她怎么會不識。

走出飯店，夜空里飄起了細雪。雪花旋轉(zhuǎn)著下墜，落在卓悅黑色的發(fā)上，慢慢地融化了?！斑@時間肯定是堵得一塌糊涂，反正也不算遠，我走回去就可以了。”他說。

方明衍關(guān)上給他打開的車門，說：“也好，走吧?！闭f罷便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卓悅愣了愣，提步跟了上來，說：“其實你不用特意送我。”

男人看他一眼，說：“好好珍惜現(xiàn)在，以后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了?！?/br>
聞言，卓悅呼吸亂了一拍，臉頰瞬間燙了起來。

只聽方明衍悠悠解釋：“我的意思是以后你紅了，像今天這么愜意的在街上散步可就不容易了?！?/br>
卓悅心知又被他戲弄了，冷臉挑眉道：“你就這么肯定我能紅？”

男人勾唇：“我捧的人，不可能不紅。”

口氣是篤定的，帶著不容質(zhì)疑的強勢和自信。

卓悅的視線望進那雙墨色的眸子里，心中一動，腳下也頓了頓。

方明衍停步，將圍巾解下來，繞在他脖頸上細致地系好：“你的戲份快開拍了，這段時間要特別注意身體，不要感冒?！?/br>
厚實的羊絨格紋圍巾上還帶著那人的體溫，柔軟的溫暖。卓悅沒有拒絕，只低低的“嗯”了一聲。

雪大了起來，一片片像是夜色里的精靈，悄無聲息地飄落向大地，將世界染上一層霜白。

兩人并行，等待綠燈，然后穿過斑馬線，一直走到公寓樓下。

“我到了?！弊繍傁胍獙斫庀聛?，手被對方按住。覆蓋而來的是掌心的溫度，讓人恍然。大約冬天太過寒冷的緣故，所以才會特別在意那些溫暖。那些熱量仿佛從手背直傳到了心，加速了跳動。

“謝安清這個人還算比較正直，不會讓演員去搞那些歪門邪道。不過凡事三思而行，我教過你的?！蹦腥碎_口。

卓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圍巾暫時先放在你這兒。好好演，別讓我失望?！?/br>
嘴唇翕動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心里仿佛有無數(shù)種情緒糾纏成了亂麻，怎么都解不開。最終，卓悅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后看著方明衍上了早等在一旁的車，消失在視線里。

雪落無聲，將誰的心事埋藏了起來。



沒過幾天卓悅正式進組拍戲，與方明衍之間便再也沒聯(lián)系。

演員之間層級等次十分鮮明，導演一般都會遷就大牌的檔期。同等情況下，也會將主角的戲份放在前面來拍。卓悅戲份不多，但與男女主角都有配戲。姜嫣私下里冷冷淡淡的，除了和導演談笑風生之外，不太理人。大約是同個公司的緣故，陸塵揚倒對他照顧有加，有時候會讓卓悅共用他的休息間。

這天晚上有一場酒吧的夜戲，花展陪著男主角林修去酒吧找女神董雪，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正和高富帥李浩峰在一起熱舞。天后姜嫣今天不在狀態(tài)，一場酒酣貼面熱舞的戲拍了十幾條都不過，卓悅只能坐在一邊等。時針偏過兩點，他等得困倦，裹著棉被蜷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喂，讓讓。”一個有些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

卓悅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睜眼看著站在身邊的一堆人，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男二號鐘丞的經(jīng)紀人、化妝師和助理們。在一旁打瞌睡的林輝聽見聲響也醒了，問：“你們干嘛？”

女經(jīng)紀人挑眉：“鐘丞要用這張沙發(fā)，麻煩你讓讓?！?/br>
林輝皺眉：“他不是還在拍戲嗎？而且邊上有那么多沙發(fā)，隨便睡哪張不行？”

“他不喜歡空調(diào)暖風直吹在身上，這張位置正好?！辩娯┑哪贻p女助理說。

“這沙發(fā)一直是悅哥在用，怎么也該有個先來后到的順序吧？”林輝不禁有些惱火。

“先來后到？”女經(jīng)紀人輕嗤一聲，“麻煩你搞清楚，鐘丞是男二，輪起來這沙發(fā)也輪不到你們這位吧?！?/br>
“阿輝?！弊繍偨凶×怂?，起身卷起被子說，“我們換地方?！闭f完便走到另一張沙發(fā)上坐下。林輝見他這樣，也只好忍下氣，將他的戲服搬了過去。

只聽那邊傳來譏諷的議論聲。

“還算識相?！?/br>
“以前的電視劇男一號現(xiàn)在只能等著給人配戲，也真慘，嘻嘻……”

“真是風水輪流轉(zhuǎn)，之前鐘丞還在一部電視劇里給他做過男配。那時候他風光得很，風嵐的沈浩風寵他寵得像什么一樣，誰都不放在眼里。看看現(xiàn)在，呵，華盛就配給他這么一個毛頭小子當助理。”

“這種過氣演員也不知道是巴上了哪個老板，賣了面子進來跑龍?zhí)?。光長得好有什么用，這個組里的男演員哪個長得差？看他那副軟趴趴的樣子，鐘丞分分鐘把他秒成渣?！?/br>
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兩人聽得清楚。林輝氣得咬牙，卓悅表情平淡地拍了拍他的肩，輕聲說：“跟著我委屈你了?！?/br>
“哥，說什么呢……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br>
兩人說話間，鐘丞拍戲間隙過來休息，經(jīng)紀人迎上去說了什么，他眼神往這邊看過來，勾唇輕蔑一笑，便躺了下去，舒服地將長腿擱在沙發(fā)扶手上。

鐘丞和卓悅之間有梁子。當年那部紅遍南北的最初定的男主角是他，后來被卓悅頂了，他忍著不滿演了男二號，那時候就常常對卓悅冷嘲熱諷的。如今再會，卓悅不復當日大紅大紫，他卻如日中天，自然對卓悅沒什么好臉色。

好不容易姜嫣過了這條，三個男人的斗毆戲便正式開始了。酒吧門后的小巷里，陸塵揚和卓悅被飾演高富帥的鐘丞召喚保鏢團團圍住。

電影里的打架不過是做做花架子，卓悅功底不弱，連拍兩條都過了。最后的一幕是鐘丞踢陸塵揚，然后卓悅撲上去替他挨了這一腳。三人互動起來便有些困難，時機把握不好，表情不到位，動作太僵硬，一連拍了五、六條都沒過。夜深了，大家都有些疲憊，情緒也焦躁起來。這一遍重來，鐘丞走位靠前了一些起腳便踢在卓悅胸口，這一下他居然用足了力道，將卓悅踢得踉蹌后退，脊背直撞在身后的雜物堆上，稀里嘩啦倒了一地。

眾人大驚，紛紛圍上來，林輝慌張地跑過來：“悅哥！你怎么樣？”

拍動作戲時為了活動方便穿得都少，這一撞是實打?qū)嵉?，卓悅這會兒胸口背上都疼得厲害，眼前有些發(fā)黑，勉強開口：“……還好，你扶我起來。”

“哎呀，沒事吧？怪我沒控制好力道?！辩娯┘倌＜偈降匮b關(guān)心。

“你是沒控制住，還是根本就沒控制？”林輝一雙眼睛快要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