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如河底沖刷散去的淤泥，亂了心迷了眼。

……

從上午旭日高懸坐到下午暮色沉沉，手術(shù)室的燈終于暗下來，莫清夢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只見主治醫(yī)生走出來，扯下口罩，神色疲倦，“請節(jié)哀。”

莫清夢聽到這話，原本只是感覺在地獄的三途河畔徘徊，此刻瞬間如墜進(jìn)冰涼的河水里，魂魄飄飄蕩蕩，無所歸處。

……

之后，莫清夢渾渾噩噩，機(jī)械的按照父親生前的要求，找了一家殯儀館，將父親的尸體火化。

進(jìn)去的是父親冰冷的尸體，出來的卻是同樣冰冷的骨灰盒。

音容皆不在，相逢何如識？

……

這邊，為期兩天的磨人的高考小妖精已經(jīng)停止了折騰，倍受折磨的學(xué)子們一朝得以釋放，渾身輕松，心里都計劃著回家后要如何無法無天，連灼熱的溫度也無法影響他們歡快的心情。而莫清夢，即使被熱得出汗，那汗似乎也是虛汗，只能帶來如墜冰窖。他把父親的骨灰盒寄存在殯儀館，自己搖搖晃晃的往回走。

楚星河比莫清夢先到家，看到莫清夢家的門還禁閉著，猜測莫清夢考試地方比他遠(yuǎn)，坐車還要點時間，所以還沒回，便沒關(guān)門，任它敞開著，方便隨時注意莫家。

楚星河等到莫清夢回來時，已是凌晨時分。因為是夏日，天色透露出的不是如冬天的完完全全的黑黝黝的純色，透出點藍(lán)光，渲染成藍(lán)黑色，倒沒那么怖人了。

遠(yuǎn)遠(yuǎn)的，踢踢踏踏的緩慢的腳步聲從空蕩蕩的二樓長廊的那邊盡頭傳到這邊盡頭，楚星河就知道是莫清夢回來了。

他有點興奮有點焦急的出來迎莫清夢，壓低聲音喊莫清夢，“你回來了？！”聲音不敢太大，怕吵到鄰居。

“恩?！甭牭匠呛邮煜さ穆曇簦鍓舾杏X神魂歸位，意識逐漸清醒。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岑寂無人的夜里，還有人為你等待，能一聽到他的聲音心便安定下來，有所歸處。這種感覺怎么說呢，大概就是“吾心安處是我鄉(xiāng)”。

但越是靜下心，莫清夢越發(fā)覺得自己再次辜負(fù)楚星河的期待著實愧疚，看也不敢看楚星河一眼，加快腳步往自己家門口走。

正要掏出鑰匙開門，就聽見楚星河又問他：“怎么這么晚才回？”

聽到這一問，莫清夢渾身緊繃警惕起來，生怕不小心泄露出不該說的，豎起全身的刺，聲音僵硬的含混一筆帶過竭力掩藏的真相，“臨時有點事?！?/br>
楚星河沉默了一會兒，感受到莫清夢并不想多說，沒再過問，突然來了句：“我很擔(dān)心你。”

因為這句話，莫清夢心軟到一塌糊涂，渾身的刺縮回去，輕輕回應(yīng)楚星河：“恩。我沒事，你放心。”

楚星河：“呵?！闭Z氣里帶著笑意。眼下莫清夢情緒低沉，楚星河也知道此時估計不是詢問“考得怎么樣”這類問題的好時機(jī)。再等等吧，還有時間和機(jī)會，一切都可以有解決的方法。

想到這，楚星河歇了鉆牛角尖追問的心思，語意溫柔繾綣，“今天晚上就這樣吧，早點睡。”說是這樣說，人卻還沒有離去，溫柔注視著莫清夢的背影。

莫清夢開了門，進(jìn)去，關(guān)上門，關(guān)到一半，動作驀然頓住，從楚星河的角度看只能看到莫清夢的一只眼露出來。

他說：“星河？”

楚星河：“恩？”

莫清夢又喊了句：“星河?！?/br>
楚星河：“恩？”

莫清夢：“星河?！?/br>
楚星河：“恩?！背呛哟_定莫清夢應(yīng)該是無聊忽然想喊他名字玩玩，而不是有什么事讓他幫忙。

莫清夢：“星河，你……晚安……還有，再見?！?/br>
楚星河無奈回他：“好的，晚安?！彼詾槟鍓舻摹霸僖姟笔恰懊魈煲姟钡囊馑?，還能再次見。

深夜里，躺在床上，沒有平日里惱人的打呼嚕聲，居然有些不習(xí)慣以及十分懷念，莫清夢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

只考了一門，就算奇跡般拿了滿分，分?jǐn)?shù)連個三本都上不了，距離遙遠(yuǎn)。但為了給莫爸爸動手術(shù)，家里的積蓄基本上都用完了，家里親戚都不怎么來往，沒有親戚可以借錢。莫清夢又不想找那個女人借錢，而且就算借也借不到多少吧，畢竟錢的真正的主人是那個暴發(fā)戶。呵。這樣看來，復(fù)讀是沒希望了，只有選擇去打工。

那么問題又來了，他應(yīng)該去哪打工呢？他不想自己一輩子呆在同一個地方，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在天臺上唱給楚星河也是唱給自己的歌，想起自己問楚星河的話，糾結(jié)半天終于決定好去哪里打工。他要去北方，遠(yuǎn)離這個擁有他太多悲傷太多歡樂甜蜜回憶的城市。

……

半夜入夢，又夢到了那個第一次嘗試跟星河傾吐心聲的下午，夢里也飄著那首歌：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擁有我我擁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離開我去遠(yuǎn)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當(dāng)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會在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當(dāng)夕陽西沉的時候

我總是在這里盼望你

天空中雖然飄著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

…………………………”

第二天，莫清夢起得很早，收拾好行李，打包進(jìn)行李箱。他要帶的東西不多，沒多久就收拾好了，再次四處看了眼這間他住了十八年老舊狹小的房間，幾不可微的嘆了口氣，是他對這里最后的留戀。

他要變得更強(qiáng)大，更能配得上在他心中光芒四射的楚星河，現(xiàn)在的他在楚星河面前還很自卑，有著不可抗的強(qiáng)烈的自尊心，他已經(jīng)在初中的時候拖過楚星河一次后腿了，他不想再成為阻撓楚星河光明未來的障礙物。

這時的莫清夢還很年輕，心里滿是沖勁，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想過如果他離開留下的那個人會不會、愿不愿意等他。

有時候，我們太過為對方著想，擅自為對方做好決定，沒有去認(rèn)真問過對方的意見，自以為這樣是對另一方好的，甚至有種犧牲了自我的錯覺感?？墒聦嵣夏兀恳院蠡叵肫饋?，我們并不能具體說這樣的行為究竟是對是錯，可這樣對自己對另一方都可能造成一定的傷害。

在開往北方的火車上，車廂里放著周杰倫的一路向北，莫名應(yīng)景：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jié)

你說你好累已無法再愛上誰

風(fēng)在山路吹過往的畫面全都是我不對

細(xì)數(shù)慚愧我傷你幾回

后視鏡里的世界

越來越遠(yuǎn)的道別”

……

莫清夢走的第一天，楚星河還以為他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并沒有太注意，可到了第兩天，第三天……直到有一天，莫家的房東領(lǐng)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