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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雄飛感覺他今天是特別的黏人,就側(cè)過臉來問道:“怎么?”葉雪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怎么樣,反正就是抓心撓肝的挺憂傷。顧雄飛知道他時常是沒什么正經(jīng),所以也不在意。把他背進臥室甩到床上,顧雄飛獨自在地上踱了幾步,隨即轉(zhuǎn)向大床說道:“現(xiàn)在外面很不太平,你就和大哥乖乖呆在家里吧!”葉雪山軟綿綿的躺在床上,胳膊腿兒全伸了老長,斜著眼睛看人:“我想去后面的花園里玩?!?/br>顧雄飛遲疑了一下,隨即一搖頭:“不行!花園荒得太久了,里面……有狼吃人!”葉雪山想了一想,卻是笑了:“大哥,你真笨?;▓@里面沒人去,狼早就餓死了。”顧雄飛正色說道:“狼餓死了,還有野狗。”葉雪山又思索了一番,沒找出紕漏,便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然而在吃過晚飯之后,他趁著顧雄飛坐在梧桐樹下看報紙的機會,不言不語的溜向后方,直奔花園而去。花園說是封鎖,其實看房子的仆人一到夏季,必會進去游玩乘涼。花園的鐵柵欄門上松松繞了一條鎖鏈,兩扇門間的縫隙足夠一個成年人側(cè)身出入。葉雪山還是頑童的心性,顧雄飛越不讓他去,他越要去。一閃身進了花園,他沿著青石板路往里走,沿途就見繁花如海,美不勝收。他是愛美的,美人美景都喜歡。頭也不回的走向百花深處,他也沒有留意道路,單是追著風光前行。末了前方出現(xiàn)一座精致的小洋樓,可是檐下結(jié)了蛛網(wǎng),門窗也都緊閉。他莫名的打了個冷戰(zhàn),隨即轉(zhuǎn)身繞過一叢花木,走到了一座巍峨假山之下。滿心好奇的仰望上去,他看到了山頂?shù)男鐾?。探險似的登上石階,他想要上去一探究竟。越往上走,心臟跳得越激烈。他以為自己是累了,所以鼓足力量,還不服輸。及至當真上了山頂,他在亭子里喘了幾口粗氣,走到欄桿前探頭向下望。一條小溪圍著山石潺潺流過,清澈的可以看到水中卵石。他眼望下方一時失神,及至清醒過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經(jīng)騎在了欄桿上面。他嚇了一大跳,連忙翻身下來。眩暈似的后退兩步,他忽然生出滿心悲苦。脫力似的蹲在地上,他垂下頭先是默然,后來肩頭忽然一抽,他抬起衣袖一抹眼睛,卻是已經(jīng)流出滿臉淚水。抬起頭哽咽出聲,他茫茫然的只是感覺很委屈,非得痛哭一場才能痛快。一只黑鳥掠過涼亭一角,倏忽間消失在漫天的火燒云中。葉雪山閉上眼睛仰起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都是亮晶晶的淚水。抽抽搭搭的站起身,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臉,忽然發(fā)現(xiàn)天光黯淡,太陽快要落山了。抱著肩膀站在亭子里,他無端的感到了恐慌,扭頭就往下跑,想要馬上回到大哥身邊。踉踉蹌蹌的沖下假山,他在跳下最后一級石階時落地不穩(wěn),狠狠的摔了個大馬趴。雙手撐地爬起來,他來不及喊疼,撒腿就往青石路上跑。花園子里是有景致的,自然不會一條道路直通大門。他來時光顧著看景,還不覺得怎樣;如今慌里慌張的想要逃了,才發(fā)現(xiàn)道路九曲十八彎,全都圍著花木山石轉(zhuǎn)圈。夏日天長,可是太陽一旦落山,便是眼看著黑。葉雪山氣喘吁吁的跑了幾圈,就見天都暗了,風景也模糊了,空中樹上全是烏鴉,成群結(jié)隊的呀呀大叫。崩潰似的雙手抓了頭發(fā),他猛然剎住腳步,六神無主的環(huán)顧了四周。晚風清涼,花叢樹木開始婆娑搖曳,在地上投下了活活的影子,一顫一顫的向他逼近。他驚懼的后退一步,然而黑影像蛇一樣,如影隨形。連著退了幾步之后,葉雪山狂喊一聲,拔腳又跑。不知沖過了多少片黑暗多少群蚊蟲,他帶著滿身滿臉的擦傷踏上正路,終于遙遙的看到了鐵柵欄門。雙腳亂絆著又摔一跤,他顧不得疼,一路含糊哭叫著向前狂奔。出了花園,道路就清晰了。他連滾帶爬的跑向前頭,末了跌跌撞撞的進入樓內(nèi),他啞著嗓子帶著哭腔,順著燈光往客廳闖:“大哥,大哥——”驟然在客廳門口收住步伐,他發(fā)現(xiàn)家里來了客人。兩名西裝革履的男子坐在沙發(fā)上,正在用日本話和顧雄飛交談。而顧雄飛抬眼望去,就見葉雪山身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滿是泥污草屑,一張面孔也是臟成了花臉貓,就皺了眉頭問道:“你這是野到哪里去了?”當著外人的面,葉雪山有了人樣。支支吾吾的低下頭,他沒敢細說。而顧雄飛心中煩亂,又看他活蹦亂跳的沒什么事,便不耐煩的一揮手:“還不上樓去洗干凈!”趕走葉雪山后,顧雄飛繼續(xù)敷衍面前二人。二人中的一位,乃是他的老同學高橋孝太郎少佐;另一位天野涼中佐,也是他的老同學。顧雄飛簡直不知道這兩位是怎么找過來的,反正全是不速之客,說來就來。高橋孝太郎倒也罷了,天野涼一臉找碴的德行,卻是讓他十分不安。原來當初在士官學校里,很有一些日本青年譏笑中國學生,天野涼便是其中一個,提起支那人,必要加上“東亞病夫”四個字。不料譏笑正酣之時,顧雄飛出現(xiàn)了。顧雄飛人高馬大,趾高氣揚,一身闊少派頭,理直氣壯的講一口差勁日語,等閑還不愛搭理人,看起來是無比的欠揍。天野涼決定揍他一頓,結(jié)果很快就被他揍了。天野涼被他打活動了一顆槽牙,滿嘴是血。槽牙搖搖欲墜的養(yǎng)了幾天,漸漸長牢固了,他便開始反撲。反撲的成績是他再次被顧雄飛打翻在地,顧雄飛獲勝之后還不罷休,站到床上縱身一躍,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脊梁,險些當場壓死了他。從此開始,天野涼的主要功課就變成了和顧雄飛對打,也贏過幾次,但是贏少輸多。顧雄飛個子高骨頭沉,絕技是從床上跳下來壓他,壓過一次,足夠他半天動彈不得。于是等到最后顧雄飛離開學校之時,他時常渾身骨頭疼,真懷疑自己是被顧雄飛壓出內(nèi)傷了。日本人如今十分青睞北洋老將,因為自從國民政府成立之后,老將們隱退的隱退、倒臺的倒臺,全沒吃到好果子。老將們怨氣沖天而又名望極高,自然很有利用價值;顧雄飛雖然不老,但也算是北洋一派,所以也被日本人看在了眼里。高橋孝太郎有任務在身,明公正氣的來拉攏顧雄飛;天野涼則是私自跟來,想要和顧雄飛說道說道。高橋孝太郎正事沒講幾句,話全讓天野涼說了。天野涼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中等個頭,眉毛很濃,面相不善,看起來總像是在橫眉怒目:“顧桑,支那的現(xiàn)狀,和你當初的設想,很不一樣??!”顧雄飛一點頭,神情是非常的坦然:“對?!?/br>天野涼繼續(xù)說道:“個人的強大,不能彌補整個民族的衰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