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在紅光映照之下的黑色紋理……

石頭？難道之前只是因為紅光太盛所以看不到，這火木并非生在虛空之中，而是……

“黑路……它長在黑路下方的巖壁上。”薛隱相的聲音很干澀，他瞇起眼睛看著那處若隱若現(xiàn)的巖壁與黑色樹干?！八菣M著生長的，所以我才找不到樹干……”

“趁那女魔被胖子纏住，我們爬上去！”元皓陽的體力還未恢復，但背個人還行。他讓因施術(shù)而脫離的好友伏在肩上背后，避開那女魔觸須的范圍，攀著搖晃的枝條一點點往上去。

之前覺得大到?jīng)]邊的樹冠，其實也并沒有多大。元皓陽很快就爬到了芙蓉所在的地方，薛隱相術(shù)法生出的木樁組成一個臨時可以落腳的平臺，讓他能在那里休息一會。

女魔與力士的叫聲還在下方不斷響起，但元皓陽更在意的是頭頂。

樹冠被大量斬落之后，此刻他們的位置已經(jīng)能清楚看到身后的石壁了。黑色冷硬的巖石果然是黑路沒錯，上方看起來有些高度，想起來應該與他們最初遭遇魔犬的那段黑路死同一高低。崖邊生長出的火木隨著一次次震動不斷上下?lián)u動，一次比一次的幅度大。

“真要命……這樹該不是要斷了吧？”

“烏鴉嘴。”薛隱相在木頭上坐下來。

“隱相你別坐了，把丹兒叫出來駝你上去。萬一樹真斷了……”

“你剛背過我，難道覺得我輕得像是還在用輕身術(shù)？丹兒駝不動我的。”薛隱相伸手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然后看著自己微微發(fā)抖的手指出神。

“那你上來，我背你和芙蓉上去！”

“別蠢了，就算你平時一堆蠻力沒地方用，現(xiàn)在……那女魔的毒還沒全褪吧？一次背兩個人，你希望我們?nèi)齻€都掉下去？”

“可惡……”元皓陽咬牙看著好友，還有靜靜躺在一邊的女子。

“別浪費時間，你先把芙蓉背上去，再想辦法拉我！”薛隱相朝他揮手：“動作快些！”

“……你等著，我很快就回來接你！”元皓陽也知道不能浪費時間，只能咬牙將芙蓉先背了起來，轉(zhuǎn)身就攀著巖壁往上去。

薛隱相坐在那里看著他身影漸漸融入黑暗中，抬著頭直到脖子發(fā)酸?；鹉镜募t光似乎比之前暗淡了，下方不知是發(fā)生了什幺，那女魔與力士的聲音竟都消失了，只有一下下的劇烈震動顯示他們還在那里較勁。

薛隱相看著不遠處長在黑路崖壁之下的火木根部——黑色、粗壯、干枯……裂縫越來越多。

于是他再次抬起頭，站了起來。

斷崖比元皓陽預計中的更高，他好幾次以為自己要撐不住掉下去了，最后卻還是奮力抓緊裂縫與突起往上爬。

終于翻身爬上了平地，他松開腰帶將綁在背上的芙蓉放下地，也顧不上休息就立刻朝崖邊撲過去！

要下去比上來的時候更難，他趴在崖邊往下看，正算計著落腳點，卻意外地看到一個以劇烈晃動的火光為背景的人影，就貼在崖下石壁上！

“隱相？！——我不是讓你在下面等我？！——”他的心差點跳出來。

“那樹要斷了，等不及你再下來……”薛隱相的聲音并不響，幾乎要被下方樹木發(fā)出的斷裂聲遮蓋過去，火光搖曳中元皓陽只能看到他的頭頂，少了發(fā)簪的長發(fā)在焚風中飛舞。

“那你快上來！我拉你……等等！”想也知道自己的道師好友沒那體力“攀巖”，更何況剛施術(shù)脫力？元皓陽立刻爬起來去取了那根腰帶回來，往下垂落正好是在薛隱相上方一點距離：“抓住這個！我提你上來！隱相！——”

然而，下方的人并沒有動。薛隱相慢慢地抬起頭，好像光是這個動作就叫他費盡了力氣。飛舞的發(fā)絲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非常明亮。

“皓陽?！彼f，“你說過……會來接我的?！?/br>
“你說什幺啊？！快抓住衣帶，我拉你上來??！隱相！”元皓陽大叫著晃動腰帶，他甚至覺得腰帶一頭已經(jīng)碰到了薛隱相的手！

但攀在巖壁上的人沒有動，他的手緊緊抓著石縫一動不動。

然后元皓陽看到了，一條金色與紅色交織的細小絲線從薛隱相右手鉆出，扭動、攀爬……又鉆進了手腕皮膚里面。

他失去了語言。

“記得——你說過你會來接我！”

“是，我記得，我記得！”元皓陽的手無法控制地抖動，連帶那根衣帶都不停的晃：“你等著，在那里等著！我這就下來！我爬下來接你，我們說好的！”

“皓陽?！?/br>
“是！”

“冷靜！記得幺？我們還在魔幻天，一定要冷靜、活著出去、然后再來接我?！?/br>
“隱相！”

“皓陽……我其實……”薛隱相張開口像是還要說什幺，但他最后還是沒有說，甚至搖了搖頭：“太不吉利了，我還是等下次再告訴你?！?/br>
“什幺……隱相！——”元皓陽只愣了一下，然后就再一次大叫起來。

他聽到了最后一聲碎裂，震動甚至傳達到了他腳下的黑路。下方的火木熊熊燃燒著、越來越遠。

——他所熟悉的那張臉也一樣。

“啊啊啊啊??！——”下落的人沒有聲音，反而是趴在斷崖上的人大聲叫了出來。

有一樣東西從懸崖下方被遠遠地拋上來，甚至拋得抬高，劃出了一道弧線才落地——仿佛拋它上來的人用盡了所有力氣。

那東西在地上滾了滾，裹在外面的金色紙張攤開來，可以看到里頭繪著繁復的道符與一只鳥兒。裹在里頭的東西落在地上輕輕滾動著，木簪表面的青光正在淡去，初生的藤芽慢慢枯萎了。

…………

“你真的不走？”在火堆的光芒下，朧禎鄭重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本就正氣威武的男人此刻渾身都透著一種深沉的氣息，猶如周圍包裹著他們的黑暗：“不?！彼f：“我要再多留幾天，看看是不是有辦法去到那個斷崖下面。我……”

“時間沒問題？”

“哈哈，你們放心，我會在安全期限之內(nèi)回去的。要是笨到超過時間、被魔氣侵蝕什幺的……隱相會罵死我吧？”元皓陽抓了抓后腦的頭發(fā)笑起來。

朧禎找不到接下去的話，他身邊的人也都沉默著。芙蓉在稍遠一些距離外整理著行囊里的東西，雖然她已經(jīng)整理了足足三遍。

“倒是你們?！痹╆柗路饹]有感覺到這片尷尬，繼續(xù)說下去：“你們自己回去沒問題？路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