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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他機(jī)械式地彎身、撿起自己的傘。李豫寧蹲在自己的兄弟身旁,抬頭看向他,沈陵玉站在一步之外,神情幾乎和身后荒蕪的景色一樣黯淡,他慢慢地移動腳步、轉(zhuǎn)身就要踏出矮墻。「你還好嗎……」問完立刻后悔地縮起脖子,李豫寧小心翼翼地看著原本和弟弟一起站在墓前的少年。靖彌的話他們差不多全部聽見了,他跟著李燎來看爸媽,方才遠(yuǎn)遠(yuǎn)地便望見兩個人。沈陵玉已經(jīng)跨出了矮墻,聽見問句才頓住步伐,稍微回過頭。李燎依然保持著一樣的姿勢,卻也把目光定在他身上。沈陵玉避開他們的視線,無聲地笑了下,連李豫寧都能看出他的勉強(qiáng)。「我沒事。讓李靖彌緩一緩,麻煩你們帶他回去吧。」水珠從他的發(fā)絲滴落,他用傘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走往遠(yuǎn)處石階前的最后一眼,他見到李靖彌靠在李燎懷中,身子仍打顫著,急促的呼吸卻逐漸趨緩。那雙閉上的眼,其中一直以來的怨,是否因?yàn)榇藭r的懷抱而減少些呢?他想著,無知覺地走向墓園的階梯,往左側(cè)的高處去、直到自己來到最上方,更接近陰沉的天穹一點(diǎn)點(diǎn)。上頭風(fēng)很大、很涼。摸出前一天放在口袋中的煙盒和打火機(jī),把傘夾在腦袋跟肩膀之間,沈陵玉將煙點(diǎn)火,把煙霧吐向傘外的雨幕、眺望著遠(yuǎn)處道路上疾駛過的車輛。很遠(yuǎn)的地方,隱約傳來了那對兄弟的說話聲。他深深地吸氣,選擇不去聽。?☆、第四十一章 回去的地方? 斷章.記憶(四十一)大哥睡著之后,我卻徹夜未眠。在床上躺了半天,對著龜裂的天花板無法闔眼。躡手躡腳地從上鋪爬下來,先準(zhǔn)備晚些做飯的材料,卻因?yàn)闀r間太早,一下子便無所事事。在房間里試著畫畫,打開書桌的燈、對著門外的方向,描出黑暗里的輪廓。我數(shù)不清了,從小到現(xiàn)在有多少日子,我在豫寧病著的時候獨(dú)自一人,凝視這座破舊的房屋。我畫不來,因?yàn)橹挥醒由斓目占?,被緊鎖在屋子內(nèi)。偶爾那頭有車輛疾馳過,但我不必探頭也能曉得,那不會是李燎的車。如果他同樣那么苦,我又該怎么啟齒我的難過呢?走出房便會看見他的身影,疲倦地伏在沙發(fā)上……我怎么能再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當(dāng)我看著我的家,我又毫無道理地想起沈陵玉。山坡上的獨(dú)棟,在那之后剩下他一個人。他孤單嗎?這本來不該是我會想的問題。第四十一章.回去的地方1.明明早過了渴望擁抱的年紀(jì),李靖彌卻但愿自己能不睜開眼睛。其實(shí)是能預(yù)見的,爸媽的忌日,李燎和豫寧當(dāng)然也會出現(xiàn)。只是他不確定他是否想見到哥哥們,雖說早晚要面對、但也并非沒想過要逃避到底。那些夢魘總在他露出破綻時侵襲。也許是打從心底地感到累了,李燎來到時他甚至一點(diǎn)驚喜都沒有,他想他等了太久,在所有需要的時候,等到都忘記了要期盼。當(dāng)他被踹下樓梯、踩住腦袋,桌面被寫滿污言穢語、倒上飲料。后腦磕上磁磚、雙腳被彎曲到幾乎折裂,當(dāng)他崩血、神智不清地被留在隔間中……「哥,你在哪里?」嘩。雨幕籠罩了墓園,李豫寧在弟弟出聲時,才慌張地想起要為另外兩人打傘。他蹲在墓碑旁、把大傘撐到上頭,李燎依然半跪著,對于那個不知所謂的問題,他緊皺眉頭而保持著緘默。李豫寧則是不敢出聲,他緊捏著傘,抿著唇望向自己分別數(shù)日的弟弟。「咳、咳。」得不到回復(fù),李靖彌靜了片刻。咳了幾聲把氣順了過來,他先是挪動了右手,由上衣一路摸索到李燎的脖頸。慢慢地、將對方抱住以后才張眼。入目李燎的面容,大哥沉著一張臉,卻沒有移開抱上來的手。他松開臂懷讓李靖彌好活動些,但由他的動作中,李靖彌并未感受到他催促自己起身的意思。「怎么回事?」這樣的溫柔出現(xiàn)在李燎身上,肯定還要全部歸功于他另外那個多病的弟弟吧。李靖彌忽然打了個顫,他的褲管貼著地,已經(jīng)全泡了水。放開短暫的擁抱,他按著李燎的膝蓋借力、把上半身撐起。「過度換氣癥。沒什么,偶爾會發(fā)作而已。」「靖彌,你真的……沒事嗎?」轉(zhuǎn)過頭,李靖彌才看見擠上前來的二哥。他想扯開諷刺的笑臉,但那一點(diǎn)意義也沒有……于是他作罷,扭開頭正對天空,凝視劃過空氣的無數(shù)絲線。「沒事啊?!?/br>李豫寧瞠大了眼,「哎」了一聲,又縮了縮身體不敢再作聲。李靖彌嘴唇微張,但始終沒有吐出話,而眼角瞥見李燎的面龐,他的大哥正看著他。從離家前被打,到了此刻,在爸媽的墓前見到彼此。彷佛過了一個隔世、又彷佛只有一眨眼。「你去了二姑那里?」「我沒有給她造成麻煩?!?/br>李靖彌站了起來,李燎伸手要讓他扶住,但他選擇靠自己直起身子。兩個哥哥一左一右地跟著起身,豫寧手里的傘撐在他頭上。他確實(shí)聽見大哥嘆了氣,不是「唉」這種刻意的聲音,而是像深吸了一口氣、又把它用力地呼出來那樣。「我知道你不會?!?/br>「你是靖彌呢。在姑姑家,也能幫忙照顧弟妹吧?」李靖彌聽見了豫寧小聲補(bǔ)上的話,頓時有些愣了。李燎在這時候一個字也沒講,也許那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慰藉。「我沒那個能力……姑姑自己可以的?!?/br>李燎忽然伸出手、在他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李靖彌抬起頭,映入眼簾的面孔意外地找不到怒意。他這才注意到李燎并沒有生氣。他的兄長,用那樣彷佛「拿你沒辦法」一般的眼光注視著他。「不管怎么樣,回來就好?!?/br>李靖彌完全愣住,他沒聽見雨,也沒聽見附近不知何處傳來的蟲鳴嘎響。他仰著臉,眼里只映著兄長的面容,李燎的表情很平淡。他的哥哥從來不在他身邊,但他真正需要的或許未必是陪伴。「回來就好」,這樣一句話都能是救贖。他要的不過是不經(jīng)意的諒解,原諒他成為麻煩的可能,原諒他犯錯受傷、并在那之后還想回家。全都只是因?yàn)檫@些微小的事,止痛劑一樣減緩了反復(fù)的痛。讓他可以熬到傷口愈合、忘記自己遍體鱗傷。「怎么哭了?」「哎,咦咦……靖彌你怎么了?」就是這樣一點(diǎn)點(diǎn)的關(guān)心、只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他就能下定決心回來。就像今晨,當(dāng)他發(fā)覺自己可以讓沈陵玉待在身畔,他脫口而出便想著要回到原來的生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