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仗沒打贏，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惫组_口了。

“是我無能，沒籌劃好。”我不希望他們對陛下有怨言，雖說是御駕親征，但畢竟我是大將軍，對于戰(zhàn)役的失利，我責(zé)無旁貸。

“風(fēng)將軍，這怎么能說是你沒籌劃好呢，你用兵如神，智計百出，領(lǐng)著大家打了那么多勝仗，全軍上下誰不佩服！”郭雷覺得我很無辜。

我輕輕地?fù)u頭。不是的，是我的錯。

“如果我不被俘，至少，陛下不會臨陣換馬。那樣，也許就不一樣了?！边@是我的真心話。

“風(fēng)將軍，陛下?lián)Q馬，那也是……”他停住話頭，嘆口氣，拳頭落在桌上。

“你們當(dāng)時怎么就沒人攔著他，由著他干臨陣換馬這種事呢？他不懂，難道你們也不懂？！主將臨陣換馬最是兵家忌諱?。　蔽覇柍鲂牡椎闹i團(tuán)，多少是有些責(zé)怪的意思。

“風(fēng)將軍，陛下?lián)Q馬，那也是為了，……為了籠絡(luò)人心……不得已而為之??！”他說得痛心疾首。我立刻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為什么？為什么臨陣還要籠絡(luò)人心？！出了什么事？”我只當(dāng)陛下他是悲痛過渡，用這種方法振作自己，所以才騎了我的馬。怎么這里面還有別的原因？！

郭雷被我質(zhì)問得整張臉都脹得通紅，心亂如麻。我不作聲，等他喝口酒定定神，繼續(xù)說。“風(fēng)將軍，我記得你在點兵場上說過，你不在的時候，一切都要聽從陛下的指揮。無論發(fā)生任何事，任何人不得違抗！”

“是，我說過。”我就是怕自己回不來，才特意說給眾將官聽的。

郭雷看著我，滿目真誠，“將軍的話，大家沒有不聽的。但是畢竟陛下他平日沒帶過兵，雖然將軍有交代，但大家心里沒底?。　髞?，他拿出你寫的念給大家聽，大家才勉強平靜下來?？墒谴蠹疫€是覺得，你為他做了這么多，連命都搭進(jìn)去了。到頭來，他就這么扔下你的死活不管，真太無情了！！……..直到早上起來，看見他騎了你的馬，知道他心里也是有將軍你的，大家才覺得他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還是我們愿意效忠的皇上??！”

“是這樣！真難為了他。”忍著心痛輕笑，我可以想見他當(dāng)時的境況，臨陣指揮那些滿心“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軍中之人，對他來說，確實是個挑戰(zhàn)。

我輸口氣，把酒杯舉到唇邊，我的陛下，委屈你了。

郭雷沉思半晌，再度開口：“風(fēng)將軍，我郭雷這條命是你給的，你的大恩大德我今世無以為報，有句掏心窩子的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他憂心忡忡地望我。

我點頭示意他講出來。

“我勸將軍，回到朝中，謹(jǐn)言慎行，諸事小心。尤其是陛下那里，千萬當(dāng)心?！?/br>
“此話怎么說？”我凝神靜聽，心里有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這次戰(zhàn)敗，陛下跟以前不一樣了。只怕對你，也會…….”也會什么？我瞇起眼看他。

“……也會另有想法。”

另有想法？什么想法？他對我還能有什么想法？我用目光詢問。

郭雷不言，等了許久，終于鼓足勇氣，把話說出口。

“你在萬馬軍前一句話，就能左右三軍進(jìn)退，你想，這事讓皇帝看見了，他心里會怎么想？！”

一語點醒夢中人！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是啊，那日我若死在陣前，這左右三軍進(jìn)退之事便成了忠臣良將傳奇人物千古絕唱的歷史典故，被人用來教化四方，歌功頌德是再好不過。但我若沒死，那么這左右三軍進(jìn)退的威力是不是就證明了一種危險的存在——我有威脅他皇權(quán)的能力！

這是哪個帝王可以忍受的？！

他，已經(jīng)對我起了猜疑！他竟然，已經(jīng)對我起了猜疑??！

所以他才躲著不肯見我，不肯給我寫信，是么！

不不不，他不會，他知道我有多愛他，他知道我是舍不得讓他傷心的。我怎么會反他？這不可能！即使天下人都反他，我也不會反他。我深愛他，他是知道的啊！

“陛下是個英明君主，他不會做糊涂事的?！蔽易哉f自話安慰自己，手指冰涼。

“將軍，正因為陛下是個英明君主，有些事，他做得……”他又說不下去了。

還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有什么事是所有人都瞞著我，不想讓我知道的？！這些天，我在很多人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樣的神情。那是什么呢？！是心痛，是不忍，是欲說還休！

到底還發(fā)生了什么事？還能發(fā)生什么事？！

既然今日有這個機會，郭雷他已經(jīng)話到嘴邊，我就一定要問到低。

輕聲啟齒，我相信我的部下說與不說都是在為我著想，他們不說肯定也是為了讓我好過些?！案嬖V我吧，你若真想為我好，就都告訴我！”我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不在乎再多一件，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

郭雷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掙扎！是心痛，是不忍，是欲說還休！……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凝視片刻，慢慢地送到口邊，終于下了決心，狠狠地仰頭，一口喝下。

目光沉沉，回到兩個多月前，郭雷開始講述。

“將軍，你被俘之后，消息立刻就在大營里傳開了。將士們急得不行，都說要去劫營，救你回來。中軍帳里，很多人都在搶這份差使。爭吵了很久，等皇上定奪?？苫噬蠀s說，“不許去，誰都不許去劫營！””

我點頭。

“他做得對！”我理解他的心思，他必須以大局為重，這也是我在里寫明了的：即使我被俘，任何人不準(zhǔn)去劫營。

“有將士不服，還說要去劫營。陛下怒了，拔出劍來扔在桌上說：“違令者，斬立決！””

我再點頭。

“他做得對！”我理解他那時的無奈，他不想殺人，但要約束眾人，也是迫不得已。

“大家沒辦法，只好出來。半夜，竹兒帶了幾個親兵私自出營想去救你，被發(fā)現(xiàn)了。……陛下就下令，……下令，……就地……”他說不下去了。

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