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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楚煉把小玹放在他最器重的平西都尉鐘文遠手下,讓他“待之與尋常兵丁無異”。鐘文遠跟了端王十幾年,對這位爺?shù)男郧槭窃偈煜げ贿^了,看似滿不在乎,實則處處留意,鐘文遠暗道:這梁玄莫非是王爺?shù)睦蠋熈赫看髮④姷膬鹤樱?/br> 他一個兵蛋子,除了認識前世子、現(xiàn)威遠侯梁墨,就搞不清楚梁家的其他調(diào)色盤子女了。對于突然冒出來的梁玄,他也沒有多大反應(yīng),就比照著上司的樣子,表面渾不在意,暗地里多多注意罷了。 小玹真的和普通士兵一樣,從最底層做起。他一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每日騎射格斗耍石鎖、粗茶淡飯大通鋪,都咬牙堅持了下來,一句怨言也沒有。晚上躲在營帳里給磨爛的皮膚上藥,疼得齜牙咧嘴也一聲不吭,倒叫等著看他笑話的草根士兵們刮目相看。 也因此結(jié)識了孔纓。 有個交好的小兵見他笨手笨腳的上不好藥,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幫他去找軍醫(yī)。結(jié)果軍醫(yī)恰好不在,倒是孔纓在,她便背著藥箱跟來帳中。 小玹沒想到軍中還有女醫(yī),少女十五六歲模樣,眉清目秀,唇角總是含著一抹微笑。她似是見慣了小玹這樣的新兵,藥箱里治療皮膚的藥品齊全,手法又輕又快,小玹還沉浸在她周身的草木清香里,那邊已經(jīng)上藥包扎完畢了。 他睡了參軍以來最好的一覺。 之后,小玹不經(jīng)意地左右探詢,才得知孔纓原來是端王的養(yǎng)女。端王有一次對戰(zhàn)北狄,久攻不下,還被誘入一處深谷,進退兩難。恰在那時,他在密林里撿到一個襁褓,里面有個白凈漂亮的女嬰。那地方方圓幾十里都沒有人煙,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兒的。 女嬰不哭不鬧,睜著黑寶石般的大眼睛朝端王憨笑。端王心下憐惜,就先抱養(yǎng)在軍隊里。然而自從救了那女嬰之后,大燕軍隊竟奇跡般地繞出了深谷,還潛到敵人后方狠狠地偷襲了一把,此后士氣大漲,節(jié)節(jié)勝利,將北狄人趕出了數(shù)百里。 端王得勝凱旋,大賞將士。撿到的女嬰被視作天降將星,端王將她交給端王妃養(yǎng)育,跟著王妃姓孔,取名纓,纓槍的纓。王妃沒有女兒,得了這個將星姑娘,也是歡喜得很。 時光飛逝,孔纓今年剛剛及笄。 端王膝下有四子,端王妃生了兩個,妾室生了兩個,結(jié)果沒有一個對兵法感興趣。倒是這個養(yǎng)女,極為喜愛舞刀弄槍,養(yǎng)到七八歲就抱著端王的腿眼淚汪汪地要跟他去西庭關(guān),不肯呆在王府里做嬌小姐。 端王素來疼她,實在拗不過,只好帶她一起出征??桌t心善,見軍中傷兵多、條件差,便開始自學(xué)醫(yī)書。她聰慧勤奮,溫柔細心,照料傷病很有一手,將士們知道她的身份,都尊稱她一聲孔姑娘。 小玹不由就對這個軍中唯一的女孩子留心了起來。 在他眼里,這位孔jiejie柔美和善,耐心細致,再惡劣的傷勢她都能面不改色地處理好。更不要說有一次深夜偷襲敵軍,小玹居然看到孔纓蓮裙換戎裝,一改平日的婉約模樣,披堅執(zhí)銳、縱馬狂奔。偶爾回首,她滿面堅毅之色,眼眸在皎月之下燦若星辰。 真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小玹被她的颯爽英姿驚呆了,少年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那道身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生都揮之不去。 女子尚能上陣殺敵,他一個皇子難道還會怯場不成?小玹強壓下對尸山血海的惡心恐懼,也跟著軍隊打了幾次仗,殺了幾個北狄人。雖然他知道暗衛(wèi)就護在自己身邊,但鋒利冰冷的纓槍和長刀、黏糊飛濺的血rou和腦漿……那種死亡近在眼前的感覺還是血淋淋地粘在魂魄上,叫他夜夜噩夢,熬得雙眼通紅。 孔纓得知后,用紗布做了個安神的草藥包送給他,他才稍稍能睡上兩個時辰。鐘文遠有些擔心這位梁少爺?shù)臓顟B(tài),暗地里找他談心了一番。等下次再上陣時,小玹的氣場已經(jīng)由內(nèi)而外發(fā)生了改變,他把孔纓的草藥包揣在懷里,胸中滿滿激蕩著護佑萬千子民的豪氣,整個人沉著冷靜,沖鋒陷陣,手起刀落,毫不手軟。 得勝回營的時候,孔纓一身蓮裙站在旌旗下迎接他們,遙遙望去如一枝清雅的碧荷,亭亭玉立,娉裊高潔。見到小玹,她眉眼盈盈,淺笑中多了幾分贊許之意。 小玹耳尖泛紅,鼓膜砰砰作響,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鐘文遠也很欣慰,大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回頭就給好友梁墨寫了一封信,夸贊他弟弟年少英武,虎父無犬子,不愧是驃騎大將軍的兒子。 一個月后,梁墨回信,說他家族中并沒有一個弟弟叫玄,倒是有一個外甥叫玹的。 什、什么?! 鐘文遠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竟然忘了這茬! 世人皆知,皇太子高玹生于承晏二年,今年應(yīng)當十四,而梁玄正是自報十四歲。鐘文遠又回憶了一下好友的相貌,發(fā)現(xiàn)梁玄和梁墨仿佛是有七八分相似?! 平西都尉大人呆若木雞,滿臉驚悚,不敢相信上司居然在自己頭頂上懸了這么大一口實心鍋,一不小心掉下來,就會被砸得粉身碎骨。 等下一次再見到端王的時候,鐘文遠滿臉的委屈都快溢出來了,結(jié)果只得到高楚煉一個“白癡你居然才想出來”的白眼。 *** 兩年后,闞京來信,小太子該回去了。 小玹思考了一天一夜,才鼓起勇氣去找孔纓,委婉地表示自己即將回京、問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闞京玩玩。 少年忐忑得渾身發(fā)抖,活像水囊里灌的半袋子水。哪怕當年在上書房進學(xué),頂著父皇和太傅的高壓,他都不曾那么緊張。 可惜,落在他耳中的回答并不美妙。 姑娘莞爾一笑,抱歉地說她不喜歡京城、不喜歡被困在后院里。她熱愛騎馬,熱愛那種馳騁在草原沙漠上歡暢淋漓的感覺。她命中注定要被端王撿到,也命中注定了一生屬于邊關(guān)。 小玹落寞地點點頭,這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又何嘗不喜歡這里,如果他真的只是梁玄就好了。 離開趙地前,小玹去拜別答謝端王。他不顧禮節(jié),朝叔父深深一拜,滿面通紅地懇求道:“皇叔,你能不能勸勸孔jiejie,讓她等等我?我……我很好的,我會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請讓她相信,我值得她等待?!?/br> 少年咬著唇,急切,羞澀,又哀傷,幾乎快要哭出來了。高楚煉沉默地看著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是在去西庭關(guān)前,請那位姑娘等待自己??山Y(jié)果卻是…… 自家姑娘自家知道。他很想告訴他,有些事情,命里注定,無法強求。 *** 小玹回到闞京,一進宮就被姜橙激動地抱在懷里,又哭又笑,半天也不愿撒手。少年既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