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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來的車馬,都被險險避過,換來一頓罵罵咧咧,他卻全然沒有知覺。“客官請進,可有預約?”一張滿是笑容的臉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蘇凌停下一看,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jīng)來到摘星樓前。“沒有預約,頂層可還有坐?”“客官好運氣,今日頂層沒有人,若是往日,沒有預約是萬萬坐不了頂層的?!甭犝f是要價格不菲的頂層,伙計越發(fā)殷勤,一路哈著腰將他帶上了頂層。蘇凌選了靠南的窗邊坐下,點來酒菜自斟自酌。樓外依舊是富庶的閎都,閎都之外是坦闊的曠野,遠山給曠野畫上了邊際,把大地和天空共收于一條墨綠色的線條之中。蘇凌用盡了目力想要望向南方,那里有自己刻骨銘心的故國和夢縈魂牽的親人。目光穿越了城市原野,卻被粘連在一起的天地所阻隔,自己則似被這天地構筑的囚牢鎖住一般。天際一行南飛的大雁,齊齊煽動羽翼,迎風而行,拋下幾聲單調(diào)的鳴叫。又是一年秋至,算來已是自己在大燕度過的第十個秋天了。這十年自己不僅受盡非人折磨,更是備受凌辱,若不是靠著這份眷戀和責任,無論如何也支持不下來。但如今,故國依舊可念而不可見,怎不叫人肝腸寸斷。蘇凌端起酒壺,一飲而盡。酒是陳年的桂花酒,香氣濃冽,勁頭也足。酒入愁腸,不過片刻蘇凌便有了些許醉意,不覺拿起銀筷擊節(jié)而歌:“登高遠望望故鄉(xiāng),故鄉(xiāng)不見人斷腸。歸雁成行淚成雙,猶見落月空照梁。”歌罷悲從中來,不覺淚流滿面。外面?zhèn)鱽砉恼轮暎o接著簾籠一挑,“蘇兄登樓而歌,叫人痛斷肝腸,看來兄臺果然是性情中人。”蘇凌還未轉頭,便聽出這是洛秋的聲音。六十今天洛秋神色自若,也未穿他那身奇怪的紫袍,整個人看上去清爽俊秀,毫無半分不妥。金冠束發(fā),金冠正中鑲嵌著一顆貓兒眼,對上映入窗內(nèi)的日光,流光溢彩。身上是杏黃色的衫子,滾著繡著暗金色的牡丹和鳳凰,滾著同色邊子。腳下蹬著一雙及膝描金長靴。這身裝扮華麗異常,讓原本有些文弱的洛秋平添不少富貴氣。蘇凌乍見洛秋,不禁有些詫異。洛秋不待他相邀,邊在對面坐下,立刻有彩妝侍女捧上杯筷。“原來是順侯,幸會?!碧K凌禮貌地欠了欠身,命侍女給洛秋將酒斟滿,洛秋也不客氣,笑嘻嘻地看著蘇凌。“剛才我從宮中出來,見蘇兄失魂落魄,一路跟來,不料竟聽到這等肺腑新聲,實在是洛秋的榮幸。說來心酸,洛秋雖與蘇兄同為天涯飄萍,蘇兄卻比洛秋幸運得多,令人好不羨慕?!?/br>此人竟毫不掩飾跟蹤自己的事實,蘇凌暗自責備自己太過托大之余,也頓生警惕。“侯爺此言令人費解,卻不知蘇凌哪里讓人羨慕了。”洛秋一笑,眼神迷離:“等高遠望,是為望故園山水;落月滿梁,是為照故人顏色。比起洛秋無國可投、無家可歸、無人可念來說,蘇兄至少還有故園可望,還有故人可念,豈不是比我要幸運得多了么?”蘇凌默然,烏桓已于五年前為大燕所滅,洛秋所說的卻是事實。洛秋左手支住下頜,右手端起酒杯,卻不飲,只是不斷旋著圈,讓杯心蕩起琥珀色的漣漪。“蘇兄可知烏桓?”蘇凌點頭“烏桓為北方冰雪之國,四十年前便成為大燕的附屬國,五年前被滅?!?/br>“那蘇兄又可知,為何烏桓會被滅?”蘇凌略怔,國家別滅自然是因為土地財物遭人覬覦,但聽洛秋的口氣,似乎還并非如此。“蘇兄可記得我曾經(jīng)跟說過,宇文家的人都是瘋子?”洛秋告訴蘇凌宇文家的人都是瘋子時,自己也瘋狂詭異,蘇凌本不相信,但想起宇文縱橫的瘋狂,宇文熠殺店家時的殘忍,又令蘇凌不得不信。“宇文家代代相承的狂癥雖然說絕對無法治愈,但卻是可以壓制緩解的,只是這些藥物都無比珍貴,千金難尋,其中有一件非常最重要的東西便是雪蟾。這雪蟾原本大燕境內(nèi)的大雪山也可尋到,不料八年前,大雪山在地震中崩塌,從此之后宇文縱橫便再無雪蟾可用。為了緩解壓制病情,宇文縱橫派人八方尋找。烏桓王都后的寒鋒山上有雪蛤出沒,多年來我們便用它來治療血熱心悸,也用來控制狂癥。我們國王陛下知道此事后,立刻搜集了數(shù)只雪蛤,連同善于以雪蛤治病的我一起獻給了宇文縱橫,其后每年都費盡千辛萬苦捉得幾只,作為貢品奉上?!甭迩镎Z聲平和,娓娓道來,似乎在講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故事。“我本是烏桓國宰相洛不凡的小兒子,自幼不愛習文練武,卻對醫(yī)術萬分癡迷。被獻給宇文縱橫,也是盡心盡力為他醫(yī)治。誰知……誰知那宇文縱橫禽獸不如,就在我開始為他治療的第三天,他,他……”說道這里,洛秋原本平靜的聲音有了波動,如同一顆石子落入湖面,擊破了滿池春水。洛秋按住自己的胸口,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侯爺?shù)目嗵幪K凌明白,侯爺就不要說了。”宇文縱橫是什么人,蘇凌最是明白,因此他也明白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對洛秋暗生憐憫。“不,我要說,你不明白!”洛秋固執(zhí)地堅持:“他竟然在我開始為他治療的第三天,便當著十幾個宮女太監(jiān)強暴了我,無論我怎么求饒,也無濟于事。事后,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即使再痛苦也不敢恨,因為我不是我自己,我代表的是烏桓?!?/br>洛秋哆嗦著手,摸到酒杯,仰脖喝干。接著猛然拉開自己的衣領,露出滿是青紫咬痕、掐痕和鞭痕的清瘦胸膛:“呵呵,宇文縱橫是個真正的瘋子,從那天起,我身上便再沒有好的時候。這樣夠委曲求全了吧?可是,就在三年前,宇文縱橫忽然擔心烏桓在給他敬獻的雪蟾中動手腳,更擔心西羌人知道他對雪蟾的依賴后會毀掉寒鋒山。于是發(fā)兵二十萬,掃平了烏桓。燕軍一路燒殺搶掠,血流漂杵,不過五日便攻克了王都,將王族以及住在王都里的貴族全部殺光,可憐我全家三百五十二口人,連剛出生的女嬰都未曾放過。只因我精通雪蟾的藥理和應用,才得以偷生?!甭迩锼肋@里時,已經(jīng)泣不成聲。蘇凌聽他身世如此凄慘,也不由唏噓,卻不知如何勸解。洛秋的哭聲無法遏制,越來越大,神色也漸漸開始扭曲猙獰。“整個烏桓王都,三天之內(nèi)五萬余人被殺,后來他們實在殺不過來了,便把那些人活生生地推進萬人坑埋掉,禽獸,禽獸?。 ?/br>蘇凌知他壓抑得難受,只是倒了杯茶默默遞到他手中。雖然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弄懂洛秋刻意結交自己的目的,卻對他已經(jīng)不再如先前般排斥。“謝謝蘇兄?!甭迩锝舆^茶杯,整整弄亂的發(fā)絲和衣物,抬眼凝視著蘇凌,眼底泛起陣陣波瀾,語聲開始變得輕飄飄起來:“蘇兄一定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