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了。

    “周叔叔住院了，你怎么不去看他？”

    全是醫(yī)院那邊發(fā)來的，他父親的病情，狀態(tài)，還有一些急需與家屬溝通的情況。但周啟深的態(tài)度十分冷漠，一個字都沒有回復(fù)。

    周啟深放下刀，很平靜：“沒空?！?/br>
    旁人不了解內(nèi)因，但趙西音是懂的。周啟深生母不詳，父子寡淡，長大后更是冷情。趙西音從不評述他所作所為的對錯。但今天這個借口實在沒法忍。

    趙文春病了，周啟深忙前忙后。

    親爹住院了，就一句沒空。

    這讓趙西音心有愧疚。把手機塞回他兜里，又把人往邊上擠，“飯不用你做。”

    周啟深穩(wěn)在原地，沒動。

    趙西音擠得更用力，“你是個沒空的人?！?/br>
    她頭發(fā)垂在側(cè)顏，露出巧翹的鼻尖，微抿的唇瓣跟她此刻的表情一樣倔強。

    周啟深明白，這是生氣了。

    就這會子沉默的時間，趙西音反應(yīng)過來，她往邊上迅速挪開一步，道歉：“對不起?！?/br>
    周啟深沒說什么，吃完飯就走。

    一小時后，趙西音收到他的微信，是首都國際機場T2航站樓的定位。

    ——

    周啟深下飛機后，直接去了醫(yī)院。

    周伯寧被安排在特護病房，護工、醫(yī)生都妥帖。主治醫(yī)生告訴他，“還是心血管的老毛病，問題不大，但需要人陪護

    周啟深說：“錢會入賬，你們看著辦?！?/br>
    醫(yī)生為難，“周總，您誤會了，是您父親不太配合。”

    周啟深自始至終都沒去病房看周伯寧一眼，這家私立醫(yī)院與他交好，這話大有無奈訴苦的意味。周啟深提步去病房，走廊西頭，還未走到，就聽見里面稀里哐啷的動靜。

    周伯寧坐在病床上好大一通脾氣，護工見周啟深來了，實屬無奈，“周先生，您父親弄濕了被褥，卻也不肯讓我們換?！?/br>
    白色床單濕了一大片，是尿漬。

    周伯寧五十有余，輪廓生得剛毅硬朗，雖已中年，但眉眼爍爍，沒有絲毫柔軟溫情。

    周啟深冷眼對視，比他還硬、還冷。說：“他要睡得慣，隨他?！?/br>
    周伯寧不顧埋著針的手，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兒子頭上砸。

    周啟深偏頭躲開，輕而易舉。

    “你，你這個不肖的東西，我是你老子，我癱了你也得給我端一輩子屎盆子！”

    周啟深提腳將地上的水桶踹翻，眼里的惡意寒意如開鋒的刃，“你自求多福吧?！?/br>
    撂話，走人。

    病房里周伯寧的罵聲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周啟深沉著一張臉，心情差到極致。他在醫(yī)院待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馬上返回了咸陽機場。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周伯寧提拎丟到外頭，那也是這樣一個夏天，熱氣炙烤地面，沒有一絲風(fēng)，干曬的太陽像一個火爐。周伯寧沒給他穿鞋，才修不久的柏油路瀝青未干。六七歲的周啟深還很瘦，光腳燙得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瀝青撕扯腳底心，被燙出的血泡化膿感染，他燒了半個月，差點以為要死了。

    想起他高三那年，明明可以上清華的成績，被周伯寧非逼著去部隊當兵，十七歲的少年臂膀已逐漸豐盛，敢于反抗。但周伯寧第二天就把他的課本和書包燒得一干二凈。

    那團火焰烈烈如閃電，劈在他心尖，傷口疼了好多年。

    到北京已是夜幕深垂，從停車場開車上地面，周啟深偏頭痛發(fā)作，難受得厲害。

    他一根一根地抽煙，下了機場高速，白色路虎仍舊飚如飛劍。

    從西長安街往東，經(jīng)過首都地心，周啟深越開越快，在呼家樓地鐵站附近，他靠邊停車。方向盤打得猛，砰的一聲蹭上一輛右轉(zhuǎn)車輛。

    他碾熄煙蒂，怒得雙手捶了把方向盤，情緒躁得慌。

    撞上的那輛車也有違規(guī)，但真要劃分責(zé)任，周啟深免不得干系。司機在窗前又敲又比劃，兇神惡煞先聲奪人。周啟深置若罔聞，不開窗，不表態(tài)，坐在車里又點燃一根煙。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這樣的態(tài)度，有理也變沒理。

    車燈未熄，浮光耀在那些人臉上，塵埃漫布，唾沫四濺。他們面容或猙獰，或嘲諷，或憤怒，千姿百態(tài)夾揉成一團。

    周啟深摁滅半截?zé)煟瑨斓箵?，?dǎo)航燈亮，車往后退。

    對方司機以為他要走，于是攔在車前，用手捶敲引擎蓋。

    周啟深面目沉靜，停車，進檔。

    有人反應(yīng)過來，尖叫：“他是要撞你??！”

    司機嚇得直往后退，周啟深眼神空泛犀利，是真起了殺機。

    就在這時，一道白裙身影撥開人群，沖他擺手。趙西音急了，方才從呼家樓地鐵站出來，路過時也沒想看熱鬧，隨便轉(zhuǎn)頭望了望，那輛路虎太熟悉。

    周啟深猛地一怔，擱在油門上的腳迅速撤下。

    趙西音和那人好說歹說，對方怨氣平復(fù)了些。她走過來敲窗，車鎖解開，趙西音坐上副駕，又氣又急，“你怎么回事啊，不怕給自己惹麻煩嗎，非得弄成這樣?！?/br>
    見他不說話，趙西音忍不住提聲，“你不要命了?。俊?/br>
    她視線一低，愣住。周啟深腿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又裂開，白色長褲上全是血。

    周啟深忽然轉(zhuǎn)過頭，眸色幽深似海，恨不得將她吸進去，讓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五臟六腑。

    不是不要命，從她不要他的那天起，命早就丟了。

    見他這模樣，趙西音態(tài)度軟了，語氣急了：“你，你受傷了，疼不疼??？還傷著哪兒了沒？別動別動，你車上有醫(yī)藥箱嗎？”

    太陽xue脹跳，周啟深強忍劇烈頭痛，極低地嗯了聲：“小西，我疼。”

    第10章 瘋?cè)嗽福?）

    他腿上的血一直往下流，車里燈光暗，看上去紅得發(fā)了紫。

    周啟深北京西安一天來回，碰上的事樁樁不省心，看上去臉色蒼白且疲憊。趙西音拿出手機，“我叫車，你先去醫(yī)院?！?/br>
    周啟深虛抬了把手，按了按她的手臂一秒松開，“有人處理?！?/br>
    他秘書徐錦到得快，從奧迪車下來，手持電話，永遠平和穩(wěn)妥的氣質(zhì)。周啟深帶趙西音下車，換去奧迪，把她往駕駛位輕輕一推，“你開?！?/br>
    趙西音忌諱著他流血的傷口，沒敢誤事，朝最近的醫(yī)院去。

    到醫(yī)院門口，她解開安全帶，“咔噠”一聲清脆，倒沒忘記涇渭分明。這聲音好像是在告訴他，方才熱心不過舉手之勞，別無他想。

    她說：“你去吧，我打車回?！?/br>
    周啟深先她一步按下鎖，不容置疑，“車你開走。”

    奧迪Q7太大，她家小區(qū)停車本就不方便，趙西音真沒這念想。但周啟深執(zhí)著時的樣子她也不是沒見識過，拗不過的。

    她答應(yīng)，“好，明天我把它停到你公司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