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沒有必要坑害隱瞞你們。第二，無論身為知縣或者縣尉，考慮農(nóng)田、作物與氣候間是否契合不是我的分內(nèi)之責(zé)。我可以撒手不管，但你們自己的疏忽如果要賴在我的頭上，試問向來追求公道的你們，這又是個什么章法？”

    匆匆?guī)酌?，在他們眼里，葉欒已是足夠溫和內(nèi)斂，以至于他們愿意把她拿軟柿子捏。這廂說出的話聽便覺得驚訝并且鋒利。

    不過數(shù)言，倒真像自己的氣撒錯了地兒，錯的人反而卻成了自己。

    趙家娘子噤口，羅鶯順利拉下她。

    爭辯的失敗或者勝利無關(guān)緊要，但這種情況下誰也沒有興趣往里推敲死磕到底。

    帷簾輕顫，涌起波紋。馬車?yán)锶说亩俗?，有時露出來堅硬的下頷，有時則是一張淺色的唇。而那張唇，有著不明顯的弧度，好像是勾起來笑著的。

    葉欒捧起桌上的紙袋，一層層掀開，底下人還以為是什么稀罕物件，不成想是一塊土。干裂堅硬，同平楚縣里千家萬戶的土地都十分相似。

    “看好了，”葉欒傾斜土壤，讓他們能夠看見土壤上有一些白霜正紛紛揚揚灑落下來，“你們農(nóng)田中，可有這些白霜？”

    底下響起附和聲。

    一名差役拿來盛有水的杯子，葉欒的手指劃過泥土，向杯子捻出那白色粉末，“哪位鄉(xiāng)親來試一試？”

    他們面面相覷，羅鶯捅了捅她另一邊的人，他幾番猶疑后才走上前。來人正是羅鶯夫郎，崔崇。

    他舉起杯子抿了一點，要知道砒/霜等毒藥也是這么個樣子的。如果不是自家嬌妻成天念著，況且葉欒出錢救過他，他怎得不樂意在底下看熱鬧。

    抿了一點，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奇東西，又嘗了一口，然后對著葉欒道：“是咸的，像鹽水?！?/br>
    又有幾個躍躍欲試，制了幾杯，最終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

    葉欒點點頭說道：“實際上，小麥年年減產(chǎn)，近年來直接降低在小麥正常產(chǎn)值之下，只是你們不愿承認(rèn)汗水皆付諸東流竟選擇自欺欺人。土地出現(xiàn)白霜，再也產(chǎn)不出糧食才曉得可見事況嚴(yán)重?！?/br>
    她舉起一個杯子，將剩余的一點水倒在地上，這樣的行為引得下面響起驚呼。

    正是眼下的水之金貴，才能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和警覺。

    “烈日下水會流失，如同我們在太陽下晾曬衣物，地上的水逐漸減少，土壤也是一樣。土壤內(nèi)散失掉水，水中鹽自然而然帶到表面，成為這個樣子。含鹽過咸，這便是平楚縣事實證例，具體而有力，這是說服人心的手段之一。

    “那……怎么辦呢？”最先說話的大漢顯然被她說的玄乎其乎的話嚇到，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說道。

    “修建水渠，地下鑿井，河流引水，種植蕎麥，另，”她從袖中抽出一卷紙徐徐展開在眾人面前，惹得人簇?fù)砬皝頎幭嘤^看。字如其人嚴(yán)謹(jǐn)不茍，精致雋美。

    其中寫有朝廷上報的旱情狀況，請求的災(zāi)糧賑銀、輕徭減賦、田宅什器，言辭恭敬懇切，面面俱到，只是前面洋洋灑灑，后面空了一片顯得突兀，“這是萬民書，請自愿者，在后面簽上你的名字?！?/br>
    首當(dāng)其沖的是袁明煥，衙署中的差役，隨后崔崇一家加入其中，眼看著人多了起來，大概是抱著人多力量大，要死一起死的心態(tài)，以及能夠不再被上級官員瓜分的愿望，許多人干脆也加入了其中。

    半個時辰后簽名結(jié)束，葉欒淡掃一眼，對站在身邊的劉則忍吩咐道：“現(xiàn)在就把種子發(fā)下去，按每家人口以及年齡進行裁定配給?！?/br>
    葉欒本已準(zhǔn)備好了動用了她所有積蓄從鄢州芰麥豐厚之地購買最耐旱耐鹽的種子以及運送錢。

    也不知怎的，她一頭栽進了里面，像亡命之徒不得不攢足最后一點勁在這世間留下點東西。

    數(shù)袋種子整齊碼放，籍冊在這時派上用場，差役們按照籍冊所記向每家發(fā)放糧食。高臺上如火如荼，仍有對于種子的討價還價之聲，而眾多樹木后的馬車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葉欒側(cè)過頭看向樹后，空空如也。她重新卷好萬民書，搖晃的紙張擋住微勾的嘴角。

    葉欒回衙署的路上，正是太陽緩緩西落的過程。走到自己桌子旁邊，先猛灌上幾口水，手本要撐在桌子上，卻本某物的尖銳一角刺中手掌。

    不算很疼，她扭過頭來看，卻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是食盒。打開時熱氣裹挾香味撲面，像估摸準(zhǔn)了她會在這個點回來。

    拿出盤子，一張字條出現(xiàn)在眼底。葉欒展開來看:務(wù)必食盡。

    沒有署名。葉欒輕輕摩擦起那四個字，行云流水，即使是簡單明了的常用話語，寫起來也端著風(fēng)骨，自成一派。手實時，她見過袁明煥的字體，一點也不像。

    由字聯(lián)想到人。如果是沈綏的話，她掃了一眼那些菜樣，全是她喜歡的，或者說是十年前的她所喜歡的。對于她是否曾與沈綏有過實實在在的交情這一點，葉欒突然有點不大確定。

    她吃完就回到公堂辦事，劉則忍還捧著碗，蹲在地上吃飯，見她來了，道：“今兒可是給他們開眼界了，當(dāng)平楚縣縣丞的感覺可還行”

    葉欒一本一本清點待再次抄錄的手實，沒有抬頭，“外頭百姓不如你，臥慣于廊下。為官者，若真心待他的百姓，所遇所感大同小異。”

    劉則忍撇撇嘴，心下又對葉欒一番“高高在上”的說辭嗤之以鼻。

    而正半蹲著身子，一下一下?lián)崦S狗的袁明煥卻認(rèn)真地看著葉欒，臉上神采奕奕。

    那狗站起來，從袁明煥的手掌下溜走，走向葉欒，卻被劉則忍那抬起的腳踏在的背上。他張嘴罵狗：“你吃我們家的米糧，還對葉縣丞那么親熱呢，瞧瞧，她都不理睬你。”

    “放開你的腳?！比~欒的聲音冷冷。

    “我娘就是人老了，見不得這殘廢又不被人要的可憐東西，你就養(yǎng)了它唄。現(xiàn)下饑荒鬧得厲害，要么正好……”他隨口說出，饒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臉皮比城墻厚，這次卻被葉欒的眼神堵得減了氣勢。

    她的神態(tài)素來清淡，與人說話也是溫和有禮，感覺容易親近，但實際總透著疏離。那樣喊著警告的眼神少見，但那又如何，一條不值錢的狗命而已。

    袁明煥倒是當(dāng)真了，推了他一把，恨不得馬上跟他打一架般。旁邊的公差見情況不妙，拉起劉則忍道:“走吧走吧，哎呀，日頭真烈啊?！?/br>
    幾個差役你推我搡扯著劉則忍走出去辦差 ，黃狗沒了壓迫，抖抖自己的身子，甩甩自己的毛發(fā)，喉嚨發(fā)出“嗚嗚”的叫聲。她拖著尾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