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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面孔驀然間天旋地轉(zhuǎn)看不真切了,他不知是他們裝模作樣得太過精妙,還是自己從前難辨黑白。他抹了抹嘴角,哆嗦著手去夠茶碗,半個身子竟不知不覺間懸了空,正險些正面與大地接觸,卻被一雙不甚有力的臂膀扶住了。抬頭一瞧,正是李辭。按照往常,入夜后李辭便不會再進這個竹屋,秋笙強壓下心頭一團亂麻,穩(wěn)住了身子問道:“怎么?”李辭是個懂察言觀色的,見秋笙不光神情恍惚,且面色不善,便放輕聲音道:“陛下,凈生大師來了,要不,讓他等等?”秋笙這廂還半聾著,只斷斷續(xù)續(xù)聽了幾個字去,卻不敢當真,皺著眉道:“誰?”李辭湊近身去,放大些音量:“凈生大師?!?/br>大悲大痛過后竟賞給他這樣的狂喜,秋笙苦笑一聲過后,竟莫名其妙想到:這人居然老老實實走正門了?擺擺手道:“這么晚了,你先去歇著吧,讓他過來?!?/br>李辭:“…”為何總覺得這話里套著話呢?至于門口吹了半天夜風凍成一根人棍的楚翛,一路上翻滾沸騰的擔憂焦慮眼下就要見著本尊了,反而漸漸平息下去。他喝著西北風微微打著哆嗦,心里突然無緣無故想到一個問題。為何如此擔心?手指尖還在冒著略有痕跡的黑煙,他心神混亂,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去想了,任由踩著小碎步的李辭將他領了進去。頂著風霜快馬加鞭千里,笨手笨腳戴上的面具早就有崩裂的趨勢,他低頭抬手護了一下,再抬頭時,正對上屋內(nèi)秋笙一雙逆著燭火晦暗不明的雙眼。再見如同隔世,兩心迢迢之間,竟懷的是同一種旖思。重傷未愈時連胃口也受到波及,秋笙整個人清瘦了不少,顴骨幾乎可說的上是高聳了,一雙眼睛卻在對視瞬間微微一亮,繼而,他輕輕扯開還沒什么血色的唇角,沖眼前人笑了一下,露出兩個圓滾滾的小笑渦。誰知這么一笑,竟是火上澆油,楚翛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的憂怒莫名再度熊熊燃燒起來,克制了半晌的暴躁乖戾竟全然再不能壓抑。他幾步走到秋笙面前,右臂在小桌上一撐,居高臨下地半瞇著眼睛死盯著他,咬牙切齒問道:“那些豪奢究竟是何方神圣?天城親軍不在么?花都鄭南不在么?還犯得著你御駕親征跑這一趟?”他一快步過來,秋笙本意是想順勢抱一抱的,豈料竟生受了這四個問句,他仍是兩耳嗡鳴聽不分明,卻好在這人離他極近,話又是咬著舌頭尖字正腔圓地說出來,盯著開開合合的嘴唇連蒙帶猜也就明白了七八分。這話聽在風月場中之人耳朵里自然是曖昧不已,楚翛又戴著面具不露表情,秋笙竟理所當然以為是句不打緊的調(diào)笑,慵慵懶懶往楚翛胳膊上一靠:“這不是找了算命的算準了你今晚要來,未雨綢繆,好演苦rou計讓你心疼心疼我么。”誰知這話一撂下,楚翛竟直接急了,一把擰過秋笙的下巴對著他的眼睛重復一遍:“你何必御駕親征?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距離太近了,秋笙幾乎看到楚翛噴出火來,呆愣片刻,抬手將面具摘了。楚翛頂著一張傳說中送葬的煞白臉冷冰冰地看著他,那山崩地裂似的怒火除了能從一雙眼中毫不加掩飾地釋放,隱藏得不可謂不絕妙。他唇邊一點黑血還未擦凈,秋笙伸過手指輕輕一抹,明目張膽地將手指豎在了楚翛面前,隨即,在那鋪天蓋地的盛怒之中,一絲幾不可察的慌亂掙扎著擠進了他的眼睛,緊接著他就要閃開眼神,卻被秋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扭住了下顎,動彈不得。只不過瞬息之間,驚恐無措便席卷了整片怒火燎原,秋笙到底舍不得看他為難到這個地步,輕嘆一聲放開了手。“你…既然你都開了口,那我倒也要問問你,”秋笙伸手拽緊了楚翛沾滿血跡的衣角,見對方全身僵了一下,裝成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回身點頭。他這模樣活像被惡霸欺凌了的大好少年,秋笙最見不得他將自己的人皮也變成假面具的習慣,雖是心頭火起,到底是心疼,只好又是咬牙,又是笑:“我秋笙是何方神圣?犯得著大限將至的楚公子勞心費神地千里迢迢跑來這一趟?嗯?”楚翛只覺頭皮一炸,顫聲問道:“你知道了?”一句話倒把人嚇破了膽,眼下秋笙心里沒楚翛那么大的氣性,不由安撫了幾下他的后腰,放軟聲音道:“問了問劉大人,知道你身子骨出了問題,至于其他的…等你以后親自說給我聽便是。”他這才放下心來,低頭一看,入眼卻是秋笙一張頗為倦怠的臉,頓時想起自己此行意欲何為:“你的傷?”“吃了幾天藥好些,只是耳朵還不太好使,你說話的時候離我近點兒,不然我連猜都沒法兒猜,”見他神色略有放松,秋笙眼珠子一轉(zhuǎn)就開始冒壞水,手臂順著后腰直溜溜往下一滑,“就是走不動路,這大半夜的,也回不去寢殿了?!?/br>楚翛一看他臉上帶笑便頭皮發(fā)麻,連忙扣緊了腰后亂動的手,問道:“嗯?”秋笙彎起眉眼邪邪一笑,開口就開始掉節(jié)cao:“恐怕只能和小娘子同榻而眠、耳鬢廝磨,兼之上下其手渾水摸魚…哎阿翛,疼!”楚翛面紅耳赤地忍了他這幾句撩撥,不成想此人竟不知見好就收的道理,還企圖變本加厲,無可奈何之下劈手拿來一個桌上的糕餅塞了他一嘴,三步并兩步地跑了。“小娘子去哪兒??!小娘子!”嬉皮笑臉地把人氣走了,秋笙的面色漸漸沉下來,緩緩將視線移到桌上的幾疊宣紙上,瞇著眼睛看了半晌,輕手輕腳地就著燭火燒了個尸骨無存。第43章毒骨嘴上說的那幾句玩笑純屬臨時起意,秋笙從前混跡煙柳巷時一言不合便顛鸞倒鳳的行為方式如今是再也撿不起來了,一方面是他這回動了真心便對香艷□□多多少少沒那么心急,反倒更盼著兩廂早日心神相付,另一方面,自那以后,但凡是見了個嬌俏姑娘抑或公子,都要暗戳戳地在心里跟那人對比一番,越比越?jīng)]趣,興致全敗壞光了,還不如回家當和尚。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wěn),深夜子時涼風習習,迷糊間竟感覺到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夢里都美的不知今夕何夕。不要工錢的小仆從楚翛除了夜里出去一回,跟一路追來的周雍見了一面,聽著那人將近期京城一番大小事件都交代清楚,便盡職盡責地回去守著,另一頭還在御膳房借了個小砂鍋煮上草藥,靠在墻上數(shù)著遠方湛山寺悠遠的鐘聲便是一夜。離魂時雖說時時刻刻被千奇百怪的夢靨糾纏,睡得并不安穩(wěn),到底是實打?qū)嵉膬商靸梢?,剛一起來腦子都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