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是個(gè)十分玄乎的東西，這會(huì)兒看見趙興，腦中莫名地就浮現(xiàn)出這么一個(gè)詞。他只靜靜地坐在那里，連頭也未抬，但就是讓人覺得心中忐忑。

    也可能是因?yàn)樽约盒睦锛拥臑V鏡？畢竟，在那本書上，這可是個(gè)一統(tǒng)北方的牛逼人物，連屠城都干過……

    不管心里怎么虛，只要有【雍容閑雅】這個(gè)稱號(hào)在，梁玥還是不必?fù)?dān)心自己的舉止有不當(dāng)?shù)牡胤?，她俯身行禮，“民女梁玥，見過趙公。”

    這聲音清凌凌有如泉水，讓人心頭煩躁倏地一緩，趙興一瞬怔忪后，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將視線從竹簡上移開，看著跪在底下那道纖細(xì)的身影。

    “抬起頭來?！?/br>
    梁玥依言抬頭，只是視線仍舊低垂著，看著不遠(yuǎn)處的地面。

    她的臉一露出來，似乎整間屋子都亮堂了起來，肌膚雪白，宛若泛著柔光，就連趙興也忍不住出了一會(huì)兒神。

    不過，旋即他的眉毛就打成了一個(gè)死結(jié)。

    “這幾日，我軍軍心安定，多虧了梁家供給的糧草。這著實(shí)是雪中送炭之大恩，梁姑娘若有何要求，盡管提出來，若是我能做到，定然不會(huì)有半句推辭?！?/br>
    梁父前幾日已接到梁玥送去的信，但路途遙遠(yuǎn)，他人尚未及趕回來。他生怕兩個(gè)女兒受苦，已經(jīng)先一步吩咐下去，將兗州附近梁氏店鋪的掌柜盡全力收購糧食，送到趙軍之中。

    而此刻梁玥聽了趙興的話，卻十分納悶。這話聽著像借機(jī)拋橄欖枝給梁家，但……怎么看這事兒都不該跟她談??？父兄尚在，梁家的事她說了也不算啊。

    再有……哪有感謝還讓人跪著的？

    “趙公言重了，民女幸得趙將軍相救，感激不盡。如今，不過略盡綿薄之力，如何敢言報(bào)答。”

    ……

    梁玥直到出來，還是一頭霧水：趙興到底叫她去做什么？

    “父親……他、有說什么嗎？”趙卓見梁玥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趙公并未說什么。”

    梁玥說的確實(shí)是實(shí)話，趙興真的什么都沒跟她說，在她表示自己沒什么要求之后，沉默地盯了她一陣，就讓她出來了。

    “這樣……”趙卓不自覺地透出些失望來。

    *

    書房。

    梁玥走后，趙興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皺眉看著門口，忍不住嘆了口氣。

    “主公何故嘆息？美人配英雄，大公子少年英雄，有如此美人相配，豈不是一樁美事?！?/br>
    一青年男子緩步從簾后轉(zhuǎn)了出來，原來這書房中不只有趙興一人。

    “只怕是‘溫柔鄉(xiāng)、英雄冢’啊……”趙興搖頭，目光虛虛地落在手中的竹簡之上，“這位‘梁姑娘’兩次遇險(xiǎn)，都得伯庸相救，還真是巧得很?！?/br>
    姚章輕輕笑了笑，“說不準(zhǔn)是大公子紅鸞星動(dòng)，姻緣到了也未可知?！?/br>
    他說著，緩步到了方才梁玥跪拜的地方、站住了腳，又笑，“只是，這位梁姑娘……著實(shí)非普通女子可比，便是章初見主公，也為主公風(fēng)采所折，行止或有不妥之處。梁姑娘卻仍是一派風(fēng)姿，章……自愧弗如啊?！?/br>
    趙興拇指在竹簡上摩挲了一下，一時(shí)沉默了下來，良久，又道：“糧草可查過了？”

    姚章拱了拱手，“已遣人查過，梁家送來的糧草，確實(shí)沒有問題?！?/br>
    “我倒是忘了，樂終向來細(xì)致?！壁w興喃喃道了一句，手指又不自覺地在竹簡上來回摩挲了起來。

    姚章見狀，輕輕撫了撫衣袖，說話語調(diào)依舊緩和，卻帶著一絲涼意，“東平內(nèi)城尚未穩(wěn)定，文官來往城中皆需護(hù)衛(wèi)在側(cè)，出些意外，也有可能?！?/br>
    趙興緩緩地?fù)u了搖頭，“伯庸是個(gè)聰明孩子?！?/br>
    姚章接過話來，“大公子亦是孝悌之人?！?/br>
    趙興嘆了口氣，“他雖不會(huì)生恨，但難免有怨言在心，時(shí)日久了，父子易生嫌隙，不妥、不妥……”

    姚章思索了一陣，又道：“若是主公有心，不若引蛇出洞，待她露了行跡，再行處置。大公子并非那等不分是非之人?！?/br>
    趙興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簡，半闔了眸子，低聲道：“我再想想罷……”

    *

    陳府……

    不，如今該稱呼趙府了。

    灶屋之中，幾個(gè)婆子閑來無事嘮著嗑。

    人遺忘傷痛的速度總是極快的，那場燒殺掠搶過去了不足一月，就足夠人將它淡忘了去。陳府換了新主人，下人也大換了一波，但似乎又沒有什么不同。

    “你們聽說了嗎？梁姑娘今日被新來的趙老爺召過去了……說不準(zhǔn)，過幾天就成了夫人了呢。”

    “是少夫人才對(duì)罷？聽說梁大姑娘就是讓趙家大公子救的。這幾天啊，趙大公子見天兒往梁姑娘的院子里跑。寧兒，你是給梁姑娘送飯的，你見過嗎？”

    “……”

    “寧兒？寧兒？！”

    “?。俊睂巸罕粡埰抛优牧艘幌?，才慌忙回神，磕磕巴巴道，“……見、見過?！?/br>
    “你可真是！這么呆？給梁姑娘送飯可是好活計(jì)。我可聽說，梁姑娘身邊還沒丫鬟伺候著，現(xiàn)在也就你能老是見著她，還不趁機(jī)多露露臉，讓她記著你……以后等她做了夫人，甭管老夫人、少夫人，都有你的好處?！?/br>
    “噯、噯。”有個(gè)婆子壓低了聲音道，“說不準(zhǔn)又是老夫人、又是少夫人呢……”

    聽著這里頭有說道，張婆子也顧不得再和寧兒掰扯了，忙豎著耳朵湊過去，壓著嗓子追問道，“怎么說？”

    “那個(gè)田家，知道不？原先城東那個(gè)……我姨家媳婦兄弟的閨女在她家……”

    ……

    【她記著你】、【等她做了夫人】……

    寧兒無心聽這些婆子半真半假地掰扯著高門瑣事，方才張婆子那兩句話，在她腦中翻過來覆過去地響著。

    她臉色煞白。

    “我、我肚子疼，去趟茅屋?！睂巸赫f著，躬身踉踉蹌蹌地走了。那幾個(gè)婆子談得正歡，也無心關(guān)注她，只隨意擺了擺手，讓她去了。

    寧兒快步跑到映荷池旁，繞到一棵樹后站著，當(dāng)時(shí)……當(dāng)時(shí)梁姑娘就帶著她meimei和小公子藏在這里。

    她白著臉往斜前方的草叢里看去，距離不近，但遠(yuǎn)沒有到看不清楚的地步。她分明記得自己扔過石頭后……梁姑娘起身、往這邊望了一眼。

    寧兒倚著樹緩緩地蹲了下去，捂著臉哭了起來：她、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就是當(dāng)時(shí)腦子有點(diǎn)懵，那么多人過來，她害怕……

    【你有點(diǎn)眼熟，是不是以前陳府里的人？】

    【她記得你……】

    【……等她成了夫人?！?/br>
    不、不行，等她成了夫人，自己就完了！

    *

    梁玥房中。

    “父親今日見你了？”趙旭手掌按在梁玥的肩膀上，沾著藥膏的指腹在傷口上摩挲。

    當(dāng)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