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滿是驚嘆，看起來不像在說謊。維奧列特皺起眉頭，終于對她口中的“法師先生”重視起來。

他們隊伍里沒有人能使用魔法，但維奧列特認(rèn)識一些法師，布蕾妮的形容聽起來確實像是在施法。不過據(jù)他所知，亞索城一帶既沒有法師塔也沒有教會，連冒險者公會的構(gòu)成都相當(dāng)簡單，在現(xiàn)在這個敏感時期，無論魔法還是神術(shù)都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告訴了他我的身份，他答應(yīng)我為我保留學(xué)徒的位置，還為了等我在附近逗留了很久。我在父親面前旁敲側(cè)擊過幾次，但他一點也不相信魔法，還以為我腦子出了問題，所以我只能一直等待逃跑的契機，直到那天在廣場上看見了你們?！闭f到這里，她又輕又快地瞥了維奧列特一眼，“你們……應(yīng)該說是那位詩人先生，他太顯眼了，是個引人注目的好目標(biāo)，所以我就以生日的名義讓父親去請你們，想借你們的掩護(hù)逃出城?！?/br>
維奧列特決定把她的話當(dāng)作夸獎，接過話頭問：“那你逃出來這么久了，為什么還呆在黑森林里？”

他只是順著話題走向在發(fā)問，布蕾妮的眼神卻立刻黯淡下來，低聲道：“……因為他不見了，我逃出來后到約定好的地方去找，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

維奧列特覺得她有點奇怪，正要說什么，伊萊恩卻突然插了嘴：“其實你喜歡的是那個法師吧，拿別人當(dāng)擋箭牌真的好嗎？”

“不是的，”布蕾妮下意識地反駁，“我只是想學(xué)魔法——”

他一直坐在旁邊，安靜地用切片的烤羊腿投喂詩人，既沒有對他們的談話發(fā)表過意見，也沒有和維奧列特以外的人有過什么交流。布蕾妮甚至沒有正眼瞧過這不起眼的年輕人，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戳到了她最心虛的地方。

在亞索周邊，普通民眾對魔法的接受程度遠(yuǎn)不如發(fā)達(dá)城市高，他們知道法師很稀有，但并不依賴魔法或煉金術(shù)生活。事實上，亞索城的某一任城主就曾經(jīng)是個法師學(xué)徒，但也僅限于此——他一輩子都只是個學(xué)徒，沒能更進(jìn)一步，甚至在50歲的那年發(fā)了瘋。從那以后，法師就變成了活在傳說里，并不討喜的存在。

連布蕾妮自己，從小接受的都是這樣的教育。她曾經(jīng)以為再強壯的騎士獨自面對劍齒獸也只有很低的勝率，卻從沒有想起過那個被人民和血親遺忘的學(xué)徒先祖。如果沒有親眼看到劍齒獸被撕碎的那一幕，大概怎么也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魔法這么吸引人的存在。

“這并不可恥?！被秀遍g，她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這么說。

她有些驚慌地扭頭去看馬勒迪茲，卻發(fā)現(xiàn)后者笑了笑，看起來和平時并沒有什么兩樣。就像她任性地要留下的時候，和她堅持要嫁給他的時候一樣，充滿無奈，但堅定得像塊難以撼動的巨石，她用盡全力也沒能推動一點點。

“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喜歡一位法師并不可恥?！迸逄乩舱f，“但如果是伊萊恩說的這種情況……很抱歉，我不太贊同這樣的行為?！?/br>
“不是這樣的，馬勒迪茲救了我，與我的身份和相貌無關(guān)，我很喜歡他——”

她被步步緊逼地圍攻，一時覺得腦子轉(zhuǎn)不過來，下意識地往馬勒迪茲身后躲，卻被人拉住了手臂。

紅發(fā)詩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她身邊，明明是屬于樂師的纖細(xì)而骨節(jié)分明的一只手，抓住她時卻帶著無法掙脫的力度。他收起了先前的輕松隨意，漂亮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點難以形容的表情來。

“那不是喜歡，就像你對魔法的好奇心，只是因為你還年輕，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所以覺得他是特別的?！币姴祭倌莸淖⒁饬β湓谒砩?，維奧列特慢慢地松開了拉住她的那只手，“但你想想，你會覺得非他不可嗎？假如當(dāng)時救你的是那個法師——哦，那個法師確實也救過你——假如那個法師也像個做善事的傻子一樣對誰都好，那你也會‘喜歡’他，不是嗎？”

布蕾妮被他繞得思維混亂，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才好。

“不，姑娘，喜歡不是那樣的?！?/br>
詩人笑了笑，回到了他的位置上，從包裹里拿出他的琴來，朝布蕾妮一笑：“愿意聽我唱首歌嗎？”

布蕾妮猶豫片刻，整理裙擺在他身邊坐下了。

那是支柔美而悲傷的曲子，但和她聽過的不一樣，并不以悲傷為主調(diào)，更多地由柔美而繾綣的音符組成，像在戀人枕邊的低喃，又像甜美而虛幻的夢境。維奧列特輕輕地?fù)軇又傧?，琴聲原本顯得有些單調(diào)，卻被他的歌聲奇妙地中和了，變得清澈而優(yōu)美，處處都是動人的細(xì)節(jié)。

她看見詩人閉著眼睛，淺色的睫毛掩住了他漂亮的眼珠，像只翩翩振翅的蝴蝶，仿佛不經(jīng)意間就會乘著這動人的聲音飛走。他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凝神聽這支歌，隨著他彈琴的動作，一縷紅色卷發(fā)從他肩上滑落，像朵被風(fēng)吹落的桑德拉石蘭，輕輕落在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美得驚人。

這首歌美得像個繾綣又甜美的夢，而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夢境中，和這支曲子合為一體。

“……是你寫的嗎？”

琴弦最后的顫動停止后，過了許久，布蕾妮輕聲問。

“是的，我在很久以前寫的了?！本S奧列特笑了笑，眼里有些懷念，“雖然不太完美，但也許它會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作品?！?/br>
少女搖了搖頭，并不認(rèn)同他的說法：“很棒的曲子，我……好像聽懂了什么是喜歡。”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她似乎認(rèn)識，又覺得有點陌生，在這支不長的曲子里像聽到了一個漫長而美麗的夢。

她開始有些相信維奧列特的說法了。

“那就好?！?/br>
詩人朝她微微頷首，收起了自己的琴。

他們在馬勒迪茲的住處留了一夜，補充了食物和淡水，也給布蕾妮留了足夠的時間來思考自己的去留。

“說實話，不過是個愛做夢的小姑娘，打暈帶回去丟在城門口就好了，你干嗎對她這么好？”霍奇覺得維奧列特很反常，“她又沒給你付錢，莫名其妙?！?/br>
維奧列特難得有耐心地邊洗臉邊給他解釋了一下：“少女心事是美妙又珍貴的東西，一輩子可能也沒幾次，讓她這么稀里糊涂地錯過有點太殘酷了?！?/br>
像布蕾妮這種姑娘，如果不離經(jīng)叛道地出走一次，很可能一生都體驗不到什么是冒險和戀愛，花一樣的美貌和聰明才智都只能消磨在小小的亞索城里，最終變成無用的枯枝敗葉。既然遇到了，如果能幫上點什么，他不介意多費些心思。

他洗干凈臉上的膏狀物，用軟布細(xì)細(xì)地擦干，然后松了松束起的頭發(fā)，想起了另一件事：“布蕾妮只是個愛做夢的小姑娘，這點我不反對，不過我倒是對她說的法師有點好奇……亞索城附近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