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匆匆。

在這樣復雜的環(huán)境中，司佑總是很緊張，這是職業(yè)病，但這回，職業(yè)病救了他的命。

有個人，不那麼明顯，正從他身後的一個拐角慢慢走過來。這人穿著衛(wèi)衣，戴著帽子，佝僂著背，不時抬頭看一眼他。打扮在這個不算炎熱的季節(jié)并不顯眼，可是落在他眼中，這個眼睛只盯著他而不是任何一家餐館的人份外可疑。

這里除了餐館沒有其他任何值得關(guān)注的東西，而在中午時分來這里，不看菜單只看人，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小偷，要麼是另有所圖。

很快，司佑就確定了，小偷不會只盯著他，那麼，這人的目的是什麼？

很年輕，幾乎只是個少年，身材有些偏瘦，衣服看起來很普通質(zhì)地卻很好，應(yīng)該價值不菲。他腳步很快，每一步都踏得非常有力，似乎蘊含著怒火。

我認識這人嗎？司佑想。

不，我不認識。

那他認識我嗎？

應(yīng)該認識，不過不是正常的認識，大概是通過某種媒介認識的，比如照片或者視頻文件，不然的話他應(yīng)該把自己捂得更嚴實，也不會以這種憎恨的眼神盯著我。

等下，這樣的眼神……有點熟悉？

司佑來不及去細想，因為少年已經(jīng)走到他身後，一直藏在懷里的手也拿了出來，正握著一把小巧的彈簧刀。這把刀并不大，但如果“使用”得當，足以在給人造成極大痛苦後引來死亡。

少年終於忍不住了，他咬著嘴唇，以一種無聲的勇猛姿態(tài)沖了過來。他握著刀的手是如此之緊張，緊到刀刃居然往上斜去，被司佑輕易避過，打在他的手腕上。

“放手！”這時候問什麼“你是誰”毫無意義，司佑知道，這個青澀的殺人犯現(xiàn)在腦中肯定是一片空白，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命令，“放手！！”

急著吃飯的路人并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麼事，司佑拽著少年的手腕轉(zhuǎn)過半個身，抬起腿準確地踹在他的膝彎上，迫使他跪在地上。

本來，一切該到此安然結(jié)束，司佑也如此以為。

然而，年輕的兇手在受制的錯愕之後爆發(fā)出更大的憤怒，居然就著極其別扭痛苦的姿勢硬是轉(zhuǎn)過身，利用體重的力量把彈簧刀撞了出去。司佑猝不及防下只得空手握住，手心同時出現(xiàn)灼熱和鮮血的粘滑感，令那把刀差點脫離他的控制。

幸好，這時候終於有人發(fā)出了第一聲尖叫，兇手很快就崩潰了，顫抖著身體丟下刀就跑，司佑緊緊追在後面，倆人在人群中左沖右撞，惹來一片抱怨。很快，他就追上了腿軟腳抖的兇手，飛起一腿踢中那人的膝窩，把兇手踢得趴在地上。

“為什麼來殺我??？”司佑以膝蓋壓制著兇手的後背，把他的兩只手扭在背後，厲聲問。

“你該死！”年輕兇手不住的掙扎，憤怒絲毫沒有減少。

“我逮了你的誰？”

“芮睿！”兇手顯然誤解了司佑的提問，“就怪你！全怪你！如果不是你，芮睿不會離開我！”

司佑怔了下，問道：“你說誰？芮睿？他這麼說的？”

“他才不是背後嚼人舌根的小人！”兇手氣憤地喊，“他沒說是你，只是說有個人最近總纏著他，還自殺！我都看見了，別以為你們拉個手就能怎麼樣！都是假的，他是可憐你！他就是可憐你！你這個賤人，你以為自殺就能挽回他的心？我告訴你，他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你死了也沒用！你怎麼不去死?。磕阍觞N不去死?。≤穷Ｕf會永遠陪我的，他說我是他的砝碼，他說呆在我身邊可以安心，都是你，都是你奪走了他！他愛的是我！是我！”

司佑的手已經(jīng)不知不覺放開了，少年沒有再攻擊，只是大哭大鬧著。不少人在圍觀，竊竊私語連成一片嗡嗡聲，他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所謂的兇手，只是又一個被芮睿cao縱的人，奉獻了所有的愛，被芮睿的謊言逼得發(fā)瘋。

所謂的受害人，只是一個相信了芮睿的話，以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又一次被欺騙的可憐蟲。

芮睿才不會清理了所有人，這些人就像可以炫耀的戰(zhàn)利品。他可以裁掉一些像“學長大人”那種無關(guān)緊要的，但眼前這個少年恐怕還有利用價值，也許是家庭背景，也許是個性位置，總有用得著的地方，又或者，這個少年就是他所尋找的新“砝碼”。

於是，編織一個謊言，輕易就蒙住了少年的眼睛。

對司佑，也許需要更費心一點，但歸根到底，還是謊言。

根本沒有什麼“從頭開始”，一切都只是緩兵之計，而他，就像是網(wǎng)中的飛蛾，滿心以為可以得到新生的機會，但實際上等待他的只有滅亡。

一切，都是芮睿自私自利的計劃。

第三章不再愛你（7）

少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全然不顧別人的眼光，他已經(jīng)完全崩潰了。司佑可以想像芮睿對他的控制有多緊，就像當年一樣。

當年的司佑還年輕，當年的芮睿也很青澀，控制人的手段還沒有那麼成熟，都造成了他這麼多年的迷戀。如今，芮睿已經(jīng)是個成年男人，事業(yè)有成，占據(jù)了社會的主流地位，這樣一個人，要令一個青澀的少年言聽計從實在是太簡單了。

司佑慢慢地退出了人群，當他走過熙熙攘攘的食街，拐入僻靜的道路時，坐在行人道休憩椅上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芮睿，依舊那麼俊美冷靜，像什麼事都沒發(fā)生般坐在那里。

司佑走過去，站在芮睿面前，手心的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

芮睿最初的驚訝表情隨著司佑的沈默而逐漸消失了。

“你看到了。”這句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司佑和芮睿都明白，“可是你裝作沒看見，因為你的出現(xiàn)不僅不能制止混亂，反而會火上澆油。你把那個孩子扔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xiàn)眼，自己卻逃到安全的地方。你又準備怎麼對我解釋？那個孩子是個瘋子，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面對司佑的質(zhì)問，芮睿居然揚起嘴角，像是聽了一個笑話般。

“你沒什麼要說的？”

“都是我的錯。”芮睿輕快的道，“我最近處理事情太不謹慎了，所有事都發(fā)展得太快。我說什麼都沒用，我很抱歉?！?/br>
司佑必須得過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你……會改？”

“嗯，我會改的。”芮睿直起身，像往常一樣笑得如此之美，“小佑，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蒯t(yī)院吧，我給你包扎?！?/br>
司佑看著芮睿，眼里卻是一片空白。

謊言。

謊言！

謊言??！

一切都是謊言！

當芮睿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他的下場是什麼？芮睿會任他離開嗎？會給他自由嗎？

不，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芮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