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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 三十一 到底年輕,在家里養(yǎng)了半個月,韓東基本可以如常的行動,只是不能做太大的動作。算算日子,再不回雙清山就要大雪封山,進不去村了。 楊樹希望他們能等沈文杰回來,外婆是非常不愿意他們還回那窮鄉(xiāng)僻壤,希望他們都能留在上海。好在終于傳來消息,沈文杰已經(jīng)啟程返回上海,這意味著他們二人能在十二月大雪封山前回去。 在上海養(yǎng)傷的日子里,江流對韓東坦白了所有,二人變得更加親密。他們總在私下里無人的地方親昵低語,仿佛這世界只有彼此,只需要有彼此就夠了。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沈文杰又和他們談了一次,同時帶來了好消息,這場浩劫快要看到終點了! 那是1975年的冬天,時令大雪節(jié)氣前,二人登上了返回雙清山的火車。跟第一次一人獨自北上不同,江流這次背著復(fù)習(xí)備考的課本,身邊還有韓東陪著。雖然列車依舊開往那偏僻窮苦的農(nóng)村,前方卻是充滿希望。在哪里都無所謂,有他在就好。 在北京某街道的招工辦,孫建新又碰了釘子,幾個月都沒找到工作,回到家就是小芳的一頓數(shù)落。當著孩子,老三不想說什么,就跑到樓道抽煙,一根接一根抽沒完,直到樓下傳達室叫他接電話才停下。 沒想到最后見面還生死未卜的人,這么快就給他打來了電話,還是用當年他們跑前跑后為雙清山村委會裝的電話打得,孫建新聽到韓建國的聲音不禁十分激動,想起了在東北插隊的日子。 “小芳怎么樣?孩子好嗎?老人看見孩子特高興吧?” 韓建國的詢問讓孫建新不知如何回答。這半年他們一家三口和父母哥嫂擠在一起,他又一直沒找到工作,真是沒有一天的清凈。 他不想說這些,隨口敷衍了幾句,就問起韓建國的情況。 隔著電話,孫建新都能感覺到韓建國的快樂。雖然他至今都不能理解兩個老爺們的感情,但一路走來,卻也真心祝福他們。 提到高考,韓建國提醒孫建新可以試試看。老三不以為然,放下課本這么多年了,他從沒想過走那條路。 “你真的去高考,村里怎么辦?” 老三提到的這個問題,韓建國還沒有仔細想過。可今年就因為他到上海去養(yǎng)傷,村里的秋收成果極為慘烈,勉強交上了公糧,才十二月,就有人家口糧都不夠了。 “我已經(jīng)走了,你要再走,村里人都得喝西北風去?!彪p清山青壯年太少,老幼婦孺根本支撐不起來。 回去的路上,韓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因為有他的辛勤付出,村里人這些年的日子才好過了點,不光能吃飽飯了,還用上了電燈電話。如果韓東不在了呢?養(yǎng)了幾個月傷就要斷糧了,無法想象他徹底離開后,雙清山會怎樣。 走進熱熱乎乎的家,撣干凈身上的雪,江流在里屋正忙著整理背回來的復(fù)習(xí)資料,他按科目整理好,鋪了滿滿一炕。 “老三怎么樣?”江流問。 “還在找工作,要養(yǎng)家糊口啊?!?/br> 來的時候都高喊扎根農(nóng)村報效祖國,逃的時候不擇手段拖家?guī)Э?,回去了又沒有自己的位置。他們這一代人,每一步走得都既緊迫又茫然。 “我們先考回去,先讀幾年書再說。”上頭還沒政策下來,江流已經(jīng)在暢想美好的未來了,而韓建國看著窗外的大雪,擔憂著各家快要見底的糧倉。 元旦后,韓建國獨自開著拖拉機,拉著公社發(fā)下來的補給糧回雙清山,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次了。過去鬧饑荒,公社發(fā)個糧食都唧唧縮縮,打五六次報告才有回音。今年不只是怎么了,隔三差五就問候一下,不知是不是好兆頭。 難得的艷陽天,皚皚白雪反著光,晃得韓建國眼睛酸。安頓好了糧食,把拖拉機停在了臨時搭建起來的草棚子里,韓東小跑著回到了家。終于暖和了,他琢磨著中午做點什么吃,就聽到屋里的廣播,在一陣喧鬧的歌曲過后,傳來了沉重、緩慢、悲痛的聲音: “……一月八日九時五十七分,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杰出的共產(chǎn)主義戰(zhàn)士……” 韓東趕緊進屋,廣播繼續(xù)說著: “全國各族人民中心愛戴的好總理周en來同志與世長辭,享年七十八歲?!?/br> 江流回過頭來看向他,眼圈泛紅。 不準戴黑紗,不準舉行悼念活動,不許開追悼會,兵團戰(zhàn)士寫了幾首悼念詩歌都被批評。韓建國就在這三個不許中,冒著大雪,心情沉痛地挨家挨戶送補給糧。今年收成不好,鄉(xiāng)親們卻沒有餓肚子,怕是總理為人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總理那么cao勞國事,中國依舊有人在忍饑挨餓,這場運動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五月份溫度才回升。江流貓在屋里把三門功課都溫習(xí)了,韓東只看了看數(shù)學(xué)。他太忙了,動不動就要到公社去開會,村里還常有事情找他,春耕一開始就更不得閑。 江流開學(xué)之后也沒放下復(fù)習(xí),還利用課余時間給韓建國整理了復(fù)習(xí)重點,想讓他忙完地里的活兒之后能有針對性的看看。夏日炎炎,韓建國又眼看著五六個知青踏上返城的路,人心早就不齊了,地里的莊稼也被曬得打了蔫。 七月里,朱老總也走了,形勢越發(fā)撲朔迷離。韓建國兩天一趟的到公社開會聽報告,楊樹也打來電話,依然是叫他們“做好準備”。 很多過來人在回憶1976年的時候,都會面露沉痛。唐山地震,三位偉人相繼去世,老天爺似乎并不打算放過歷盡苦難的中國人民,認為他們還沒有經(jīng)受足夠的錘煉,還需要更多的磨礪才能更加堅毅。 仿佛是眼前蒙著黑紗走夜路,看不到燈光也不知黎明何時才會來臨,已經(jīng)墜入了幽深黑暗的谷底。而白晝來臨前往往是一天中最深暗的時刻,是黑夜最后的掙扎,火熱的朝霞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八月底,去年“一零七”大火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了。韓建國開著拖拉機,帶著江流和支書去兵團聽取報告。 “……‘一零七’大火,系王莊石匠王長喜之子在草甸縱火所致……表彰雙清山大隊長韓建國舍身救火,記二等功,并推薦入dang。雙清山上海知青江流,記三等功……” “哎東子,”兵團連隊長坐在韓建國旁邊,低聲問,“你信嗎?” 應(yīng)該是在說起火原因,韓建國十分隱秘地搖了搖頭。 連隊長笑開了:“王石匠的兒子我知道,那就是個傻子,生下來就沒腦子,我上回還看見他在野地里jian牛呢!這次指不定把什么點著了……” 韓建國知道那個孩子,天生的腦子不好使,也不愛說話,就知道傻樂??伤膊皇浅尚狞c火的,好在沒造成人身財產(chǎn)損失。 然而,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