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注意到他。

弗雷把頭發(fā)上的水擦了擦，倒了杯水，端著水杯走到奈哲爾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還沒有回家？”弗雷問。

奈哲爾猛然轉(zhuǎn)過頭，像撞見了鬼那樣盯著弗雷，他愣了足足兩秒鐘才回過神來，毛手毛腳地把那桶冰激凌藏到電腦后面，扔下戴在腦袋上的耳機(jī)：“你有東西忘記拿了嗎？你回來干什么？”

弗雷把奈哲爾藏在電腦后的冰激凌桶拖出來，往里面看了一眼——芒果口味，弗雷的最愛之一。弗雷抬起眼睛，看著奈哲爾：“外面下雨了，我想起你沒有帶傘?！?/br>
“你來接我回家？”奈哲爾吃驚地問。

“回家？是的，回家?！备ダ渍f，這兒有個歧義，到底是送奈哲爾回他自己的家，還是回弗雷的家。

這點(diǎn)并不重要。

“你介意我吃你的冰激凌嗎？”弗雷問。本來他不打算在晚上吃甜點(diǎn)，但扁桃仁杯子蛋糕挑起了他的興致，他還想吃點(diǎn)甜的。

雨夜是吃甜品最棒的時候，窩在溫暖的屋子里吃冰激凌，看溫馨的電影。

“當(dāng)然不介意，你可以隨便吃?！蹦握軤栒f，“我去給你拿個勺子。”他站起來，走到廚房區(qū)域，拿了一把長柄的勺子回來給弗雷。

弗雷抬起頭，他看見雨水打在工作室西側(cè)的玻璃屋頂上，他也聽見了雨水的聲音。

弗雷把奧利弗的椅子往奈哲爾那邊搬了搬，和奈哲爾肩并肩坐著。

“你在看什么電影？”弗雷問，他挖了一勺冰激凌，抿了抿嘴。

“電鋸驚魂4。”奈哲爾說，“你準(zhǔn)備加入我？還是我們換個適合晚上看的電影?！?/br>
“電鋸驚魂很適合晚上看?！备ダ渍f，他如今像個小學(xué)生那樣，把冰激凌桶放在腿上，和奈哲爾一起把勺子伸進(jìn)去，挖芒果冰激凌吃。

他感覺這很浪漫，他們一起吃一大桶芒果冰激凌，看著血濺屏幕。

弗雷想起他曾陪他的女朋友們看愛情電影，它們中有一些也很不錯，但它們都不像電鋸驚魂般適合這個雨夜——這部恐怖電影很浪漫，它把芒果冰激凌變得更加冰冷，讓兩個一起看電影的人把勺子伸向同一區(qū)域里的冰激凌，讓他們的勺子背碰在一起。

弗雷和奈哲爾把那部兩人都曾經(jīng)看過的電影看完，坐在電腦前面討論劇情。

“什么時候開始下雨的？”奈哲爾一邊咬著他的勺子，一邊看著玻璃屋頂那塊。

“九點(diǎn)半左右。”弗雷看了看手表，回答，“現(xiàn)在是十一點(diǎn)。我們應(yīng)該回去睡覺了。”

“回你家？”奈哲爾問。

“是的?！备ダ谆卮穑胍矝]想就這么說了。他可以和奈哲爾一起回去再看一部電影然后鉆進(jìn)被褥里睡覺，他會有一個床伴，一個一起喂動物的同伴，一個幫他打掃家里的家政精靈。他可以想出能夠和奈哲爾一起干的事，很多事，幾乎所有事。以奈哲爾奇怪的思維方式，事情會變得荒誕但異常有趣，而弗雷的人生恰好缺乏荒誕和沖動。雖然他不會在道路上裝死尸，但他可以幫奈哲爾拍照，他也會很樂意那樣做——奈哲爾在干這些瘋狂的事的時候總顯得異?？蓯?。

他們一邊聊職棒一邊笑，直到把那桶冰激凌全部吃完。之后他們冒著雨鉆進(jìn)弗雷的車?yán)?，因?yàn)檐囬T夾住奈哲爾的外套而哈哈大笑起來。

回到弗雷家時，他們接了一個長吻。之后弗雷去查看他的露臺，奈哲爾則坐在沙發(fā)上看弗雷放在那兒的雜志。

“你準(zhǔn)備看部電影還是睡覺？”弗雷問，他下意識地想了一下關(guān)于安全套的問題，他前幾天買了新的安全套，所以這方面不用擔(dān)心。

“再看一部電影？”奈哲爾凝視弗雷，問。他的胡子亂糟糟，眼睛依舊亮晶晶的。他現(xiàn)在像個三腳貓魔術(shù)師，總是有一些小把戲（而弗雷通常負(fù)責(zé)拆穿它們）。

“為什么不去床上看電影？”弗雷反問，“如果困了可以直接睡覺?！?/br>
奈哲爾含義深刻地皺了皺眉，他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是個好主意，我現(xiàn)在就去洗澡?！?/br>
他說完這句話，便盯著弗雷，以一副奇怪的表情。

弗雷也看著奈哲爾，他們就這么對視著。他感覺奈哲爾看他的表情像他看著淋雨的亞瑟。

“你在想什么？”弗雷沖奈哲爾眨了兩下眼睛。

奈哲爾沒有回答，他突然沖過來，又在弗雷的面前突然定住。

弗雷很迷茫，你怎么了？他想問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就被奈哲爾一把抱在了懷里。

奈哲爾的擁抱像是和一個遠(yuǎn)行千里的朋友分別時那般，溫暖，有力，但弗雷覺得太不合時宜。他很難形容這種不合時宜，但它就是不合時宜。

“明天的早餐由我來買?！蹦握軤栒f。

“什么？”弗雷反問，他很納悶。

弗雷決定別去理解，這個世界上有一堆事你是理解不了的，他每次回家吃飯就會深刻地認(rèn)識到這一點(diǎn)，他總是不知道他的爸爸、弟弟、meimei在聊什么。他一般選擇在他們笑的時候多吃掉一個雞翅——他是個非常平和非常習(xí)慣接受現(xiàn)實(shí)的男人。你不接受又能怎么樣呢？去學(xué)法律？去和奈哲爾一起在街道上扮死尸然后理解一下他的心情？

于是奈哲爾去洗澡，弗雷則輕松愉快地去露臺看他的香草、桉樹、月桂。

一切都很好，他的心情也很好，所以他弄了一些法國薰衣草的葉片回來，用麻繩捆起來，掛在窗前的釘子上。

奈哲爾這時候洗好澡了，他從浴室出來時像一顆扔進(jìn)水里的火山石那樣冒著熱氣。

弗雷拿著衣服和毛巾跟著進(jìn)去洗澡。

當(dāng)他洗完澡走到臥室時，奈哲爾正站在窗邊。

弗雷走過去，坐在床上，問：“你不準(zhǔn)備現(xiàn)在睡？”

奈澤爾帶著一副為難的表情走到床邊，坐下來，把一只手搭在弗雷的肩膀上：“我覺得這對你不公平?！?/br>
“哦，是嗎？”弗雷一邊把電視開到ABO一邊反問。電視劇已經(jīng)放完，那兒在放，弗雷超喜歡這片子。

“我覺得是的?！蹦握軤栒f，他的表情很擰巴。

弗雷沒有看見奈哲爾擰巴的表情，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電視上。

“我覺得沒有不公平?！备ダ自谝粋€情節(jié)的間歇說。

奈哲爾為什么覺得不公平，他不想洗衣服了？還是說他覺得每天住在我家里不好意思……

想著想著，弗雷的思維就又回到電影上了。

奈哲爾皺著眉頭：“我總感覺我會因此傷害你的感情。”

“哦，是嗎？”弗雷說。哇，他想，馬特·戴蒙剛剛放倒那個人的姿勢帥透了。那是泰拳？空手道？

“是我的問題，我不應(yīng)該開始這種關(guān)系，但我現(xiàn)在沒辦法收手。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感覺很好，我還因此參加了一個俱樂部，來解決這個問題。在那兒呆得越久，我越發(fā)現(xiàn)我在情感上出現(xiàn)迷茫。”

弗雷這下聽懂了，他提取了大意進(jìn)行理解——“我很迷茫，因?yàn)槲矣X得和你在一起感覺很好”。

于是他回答道：“我和你在一起也感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