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4
只得在兩個本子之間躊躇。還沒等拿定主意,林二爺那邊又來消息,說是何翠仙聽說了風(fēng)聲,親自上門來談,定了黛玉葬花的本子。秦梅香知道何翠仙那個愛爭尖的性子,也不便與之相杠,讓林二爺為難。于是定了綠珠墜樓。本子敲定,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氣。他拿著本子反復(fù)琢磨,越瞧越覺得這出戲有許多為難的地方。尤其是最后一場,如何把墜樓這段在舞臺上表現(xiàn)出來,是個需要深思的問題。他在床上輾轉(zhuǎn)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往虞七少爺家去了。虞冬榮最近簡直忙得腳打后腦勺。年終不光要盤賬分紅,也要擬定與各家親朋故舊往來的禮單去采買;等正月一到,還要馬不停蹄地四下去走動應(yīng)酬。他大哥忙于軍務(wù),二哥只知吃喝玩樂,五哥是個不理俗務(wù)的,九弟年紀(jì)尚小,姐妹們早已嫁人,是以全家所有的事都要他來張羅。雖說能者多勞,但虞七少爺難免總有些怨氣。他想聽?wèi)蚬浣窒吗^子,不想成日里在賬本堆里泡著。可惜,也只能想想罷了。秦梅香進(jìn)門的時候,虞七少爺正很沒樣子地趴在床上,兩腳像小孩子一樣翹著,拉長著臉在賬本上勾畫。他頭也沒梳,臉也沒洗,身上穿著皺巴巴的睡衣,床邊的賬本堆得跟小山似的。兩個大掌柜坐在桌邊,正劈里啪啦地打算盤。秘書正蹲在地毯上,一張一張地理文件。看到秦梅香,虞七少爺啞著嗓子:“你先坐會兒。我這兒馬上就好?!?/br>秦梅香打一進(jìn)門就后悔了。他光想著自己的戲,忘了虞七少爺歲尾有多忙。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默默找個角落坐了。約莫等了有半個時辰,虞七少爺終于把筆一丟,賬本扔給了秘書。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把賬本搬走了。虞冬榮又同兩位掌柜交代了幾句話。屋里終于靜下來。虞七少爺哀嚎一聲,翻身躺到床上,把秦梅香唬了一大跳:“這是怎么了?”“累。”虞冬榮虛弱地爬起來:”你再等會兒,我洗個澡去?!闭f罷扶著腰,呲牙咧嘴地下床去了。胡媽進(jìn)來把屋子打掃一通,床上的東西通通換了新的,然后給秦梅香上了一壺新沏的大紅袍。諸事妥當(dāng),虞冬榮也回來了,頭頂上濕漉漉地往新鋪的床上一撲,沒了聲息。秦梅香走上前去,輕輕碰了碰他:“七爺?”“我累……”秦梅香脫掉外衣,洗了手,拿干凈的毛巾給他擦頭發(fā)。虞七少爺拿臉在褥子上蹭了蹭,翻過身來,懶懶地:“怎么了?”“是……新戲的事兒。”虞冬榮眼睛亮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緊接著又呻吟著倒回去:“有新戲?是個什么樣的故事?”秦梅香同他都說了。虞七少爺琢磨了一會兒:“你要真想另搭班子,其實也不難。多少戲班正愁沒有拿得出手的旦角兒呢。只是這樣的班子,往往其他行當(dāng)?shù)暮媒且踩薄Uf不得,還得再請別的名角兒來配你。”秦梅香搖搖頭:“排新戲是個大工程。拖累別人與我一起辛苦,萬一演得不能叫座,于我不過是白忙一場,于別人卻可能是有礙生計了。且這出戲我還有許多沒琢磨透的地方。今兒過來,是想著你同吳老板熟,我也借個由頭與他走動?!?/br>虞冬榮心生好奇:”你們論輩分不是師兄弟么?怎么反倒要借我的由頭?而且你一個唱旦的,怎么想起登他的門?”秦梅香解釋道:“論輩分是師兄弟,可從沒有過什么交往?!彼P躇了一下:“我是有戲上的事想向他請教。”虞冬榮嘆氣:“你來得不巧。前陣子我們倒是確實很熟,因為小玉麟在他那兒學(xué)戲。這些日子就不行了,他一見我就吹胡子瞪眼的。和春班如今正是興旺的時候,小玉麟整日地在班里排戲演戲,已有好些時候不去他那兒了。吳老板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的?!?/br>秦梅香猶豫了一下,但終究是求教的心占了上風(fēng):“……我還是想……”虞七少爺知道他有時候也是很固執(zhí)的,于是笑著嘆了口氣:“行吧,到時候被打出門來別怪我提醒過你?!?/br>兩個人拾掇一番,出門拐到吳連瑞家去了。數(shù)九寒天的,吳連瑞七歲的小兒子順子正在院子里耍大刀??匆娪腥藖砹耍吨ぷ雍埃骸暗?!”吳連瑞出門,看見是虞冬榮,臉色一沉,砰地把門關(guān)上了。虞冬榮好脾氣地過去敲了敲門:“吳老板,您看我今兒把誰帶來了?”吳連瑞在屋里氣道:“是小玉麟么?不是趕緊走?!?/br>“是你師弟?!?/br>“我?guī)煹芏嗔耍 ?/br>門開了,一個眉目英氣的少女探出頭來:“七爺,您別見怪……呀,這是……”“是秦老板……”虞冬榮笑盈盈道。吳連瑞的女兒吳芝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可真是沒想到。外頭冷,進(jìn)來坐吧?!庇终泻繇樧樱骸皠e練了,進(jìn)來焐焐手!”順子忙不迭把刀放下,貓兒似地從他們中間兒擠過去了。吳連瑞還在屋里發(fā)火:“你干什么!他今兒沒到時辰!”吳芝瑛一點兒也不怵:“順子手指頭凍掉了,你能給他安上去?”吳連瑞罵道:“你這是反了天了!”吳芝瑛不理他,還是笑笑地,把虞冬榮和秦梅香往屋里領(lǐng):“玉麟師弟呢?什么時候再過來?”虞冬榮搖頭:“我年底忙著盤賬,也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br>吳連瑞在炕上盤腿坐著,叼著小茶壺瞪眼睛:“我當(dāng)初就不該答應(yīng)收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虞冬榮替小玉麟說話:“他也是身不由己嘛……”“身不由己就不要來和我學(xué)戲!”說著瞧見秦梅香,愣住了。秦梅香向他行禮:“師哥,不知馬師父同沒同您提過我?!?/br>吳連瑞上下打量著他,半晌才慢慢開口:“嗯,是有這回事兒。”秦梅香是馬良生的半路弟子,那時候他還在洪順班,尚未分行當(dāng)。馬師父當(dāng)時是偶然和洪順班搭班,順便也做班子里的武戲先生。秦梅香得他指點了半年有余。后來輪到分行,他不出所料被分去學(xué)了旦,這么多年武生的底子雖然沒放下,但與專工武行的武生們畢竟是比不了的。吳連瑞聽師父說起過秦梅香這個緣分淺淡但極有天分的徒弟。只是燕都這么大,戲班子少說幾百個,戲子更是成千上萬,秦梅香走紅后一向不出曹家班,吳連瑞又不愛梨園里的應(yīng)酬交際,是以他們始終沒有什么交集。他冷眼打量秦梅香,覺得傳言不可盡信。平心而論,秦老板下了戲,與同行的旦角兒們氣質(zhì)截然不同。他不像個唱戲的,倒像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翩翩公子。身上既沒有旦角兒們敷粉妝面的習(xí)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