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9
御劍心中被觸動,滿目溫柔,道:“你有心了?!苯庀卵鼛系囊姿f給了他。原先的寶石劍鞘已被黑色皮革取代。屈方寧啌然一拔,烈陽之下,眉目亦映上一層霜色。御劍低聲道:“‘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想不到一語成讖?!?/br>他久久注視地上殘余灰燼,一貫凌厲森嚴(yán)的語氣也沉了下來:“我原想等叛亂平定之后,將她許配扎伊二皇子,兩國聯(lián)姻,憑借連云山鐵礦,鑄造流通,互相牽制。臨行之前,我特意囑咐過她,切勿輕舉妄動……這小女孩兒,到最后也沒聽我的話?!?/br>屈方寧隨之望去,輕聲道:“小王爺對郡主,也是有一點真心的。這一路……也沒有虧待郡主。到了最后,我想……她心里還是歡喜的。”御劍漠然道:“嗯,我會讓屈林下去陪她的?!泵嗣^發(fā),兩人目光相觸。御劍問:“跟我回去?——再說?”后面兩個字,已經(jīng)帶了些笑意。屈方寧臉上頓時一熱,慌忙向人群看了一眼:“小將軍……讓我陪他登點將臺?!?/br>御劍目光不動,輕聲道:“看別人做甚么?怕人知道?”屈方寧給他碰著耳朵邊沿,不禁有些驚惶,嘴硬道:“誰……誰怕了?”御劍深深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又搖了搖頭。屈方寧結(jié)巴道:“笑……笑什么?”御劍道:“笑你可愛?!睜科鹱凤L(fēng),把他一抱而起,送上馬背:“早點回來?!?/br>屈方寧一揚銀白馬鞭,回道:“——再說。“總算找回一點場子,噠噠噠地跑了。狼曲山主帳,一面忍冬大旗正凌空飄揚,青面上鑲了一道素白邊,顯得意氣蕭索。小亭郁緊張得有點發(fā)顫的聲音正在讀:“使國不負兵,為主不顧身,見難不畏死,決疑……決疑……”屈方寧敲了敲帳外銅扣,小亭郁受驚的雀兒一般轉(zhuǎn)過來,嘴里背著:“不避……避罪,方寧?!?/br>屈方寧叫了聲“小將軍”,跪著替他把戴反了的護心鏡掉個邊:“你在背甚么?”小亭郁滿臉倦容,道:“明天早上……登臺,他們要我訓(xùn)幾句話。”瞧著手里皺成一團的帛書,又背了起來:“智以折敵,仁以附眾……”屈方寧張開五指蓋在帛書上,抬頭看著他:“別背了?!?/br>小亭郁執(zhí)拗道:“不行,要背的。背完這個就好了,——方寧!你干什么?”屈方寧把帛書抽掉,舉得高高的,退開幾步。小亭郁急道:“還給我?!?/br>屈方寧往后讓了讓。小亭郁重復(fù)了一遍:“還給我。”聲音已經(jīng)有點鼻音了。屈方寧一動不動。小亭郁突然崩潰了,低吼道:“還給我!還給我!背了這個就好了!我的任務(wù)就交差了!讓我安安穩(wěn)穩(wěn)過了明天一天吧!方寧……”他的話斷了。兩滴淚水濺落在光潔嶄新的護心鏡上。屈方寧妥協(xié)道:“好罷。對不起?!睂⒉瘯鴶傞_在他膝蓋上。等他平靜片刻,又問了一句:“那明天之后呢?”小亭郁通紅的眼睛對準(zhǔn)了他,干裂見血的嘴唇動了動,什么也沒說。虎頭繩進帳道:“小將軍,哈丹都統(tǒng)叫你過去,說是有事商議?!?/br>小亭郁忙應(yīng)了一聲,打水擦了一把臉?;㈩^繩親親密密地拉著屈方寧的手,叫道:“小屈哥哥!我給你編了好多花環(huán)兒,現(xiàn)在都干啦!”屈方寧笑著抱他一下:“一會兒找你要!我們一起送小將軍過去?!?/br>狼曲山議事大帳比鬼城規(guī)模小得多,三十來名體格彪壯、精神奕奕的西軍將領(lǐng)畢集于此,各自搬了座椅,有的干脆就席地而坐。哈丹坐在中心,滿頭花白頭發(fā)編成一根大辮,綴滿指肚大小銀珠,正捋著胡須與人談笑風(fēng)生?;㈩^繩推著小亭郁進去,他對每位將領(lǐng)都十分有禮,叫了這個伯伯,又叫那個叔叔。眾人偶爾有躬身還禮的,多數(shù)點點頭就完事了。小亭郁的輪椅來到外圍,就進不去了?;㈩^繩小聲地請旁人讓開,說了幾遍也沒人聽到。還是后來哈丹看見他了,招呼了一聲,他的輪椅才得以進入中央。停穩(wěn)了,也只專注地聽哈丹、烏恩其幾人說話,一句嘴都不插。屈方寧在門外看得暗暗搖頭,回想御劍與手下議事,大多數(shù)是獨坐中央,一手撐在狼頭椅扶手上,兩腿大開,姿態(tài)十分隨意。別人軍姿筆挺地坐在兩旁,手在膝蓋上放得平平整整,個個提足了精氣神,生怕聽漏了一個字。他語調(diào)微微一提,負責(zé)的軍官就要臉色煞白,滿頭冷汗??葱⊥び暨@個樣子,簡直就是個剛剛回老家的客人,家里的姥爺還不是親的。從頭到尾,聽見的全是別人的聲音,小亭郁差不多就發(fā)了兩個音:一個“好”,一個“是”。好不容易低低說了句什么,滿堂都笑了起來——這笑倒是充滿善意的。哈丹摸了摸他的頭,又說了句什么,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屈方寧最后看了面紅耳赤的小亭郁一眼,悄悄回了主帳。小亭郁回來,拿了一張新的帛書,重新背了起來。屈方寧在一旁盤腿坐著,托著臉看他。小亭郁磕磕巴巴背了個開頭,輪椅轉(zhuǎn)向他:“方寧,你在這里,我背不下去。”屈方寧抬起眼睛,跟他對視:“別人拿你當(dāng)小孩玩呢?!?/br>小亭郁啞了口,半晌,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們都是長輩,我父親很尊敬的……”屈方寧道:“你是你,又不是你父親?!?/br>小亭郁被嚇著似的飛快抬頭,不認識般盯了他半天:“我父親說……”屈方寧道:“從前亭西將軍讓你讀兵訓(xùn),下軍營找人,你總是尋個空隙就跑出去了,拉著我放風(fēng)箏,還叫我打灰毛老鼠給你看?!?/br>小亭郁氣餒地低下頭,手指捻著帛書的卷邊。許久才說:“方寧,我根本做不了將軍?!?/br>屈方寧點頭道:“要是每天被人逼著背書,議事的時候在一邊當(dāng)個擺設(shè),一想到要上點將臺,就跟你現(xiàn)在似的……那是做不了?!?/br>他看向小亭郁,嘴角微微一抿:“你要是不想這么過一輩子,我倒是有個主意?!?/br>次日清晨,漫天霧霾。狼曲山下,數(shù)萬將士隊列儼然。點將臺狀如蚌貝,兩側(cè)索道漆黑如墨,懸空凌越山澗。臺前是百級黑色長梯,西軍高層分列兩旁,身著禮服,氣勢凜然。中央一張黑色主座,披一張白緞椅披,逶迤至梯級之下,表示主帥新喪。小亭郁一見那微微搖晃的索道,臉色更白了幾分,就此踟躕不前?;㈩^繩還未開口勸說,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