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司徒六姑娘像是變了許多。

    似這般大大咧咧的行為，從前在她身上根本難覓蹤跡。

    而如今……

    穿著這身有些臟兮兮的軍服，就這么直挺挺地躺在那精美奢華的褥子上，她竟沒有覺得不妥么？

    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是這么粗魯?shù)男袨?，由她做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這難道也是樣貌生得太好的緣故？

    鳳凰臺距離燕國京城一百多里，但今日這輛馬車速度極快，不到兩個時辰他們便已經(jīng)抵達(dá)了楚王府。

    康鶯帶著鳳凰兒和趙重熙去了客院。

    趙重熙自去沐浴更衣。

    鳳凰兒沐浴后換上了一身康鶯早就準(zhǔn)備好的衣裙，又簡單用了一些茶點(diǎn)后隨她一起去了楚王府的主院。

    楚王妃康氏早已經(jīng)等候多時。

    聽聞司徒六姑娘到了，她忙吩咐身邊的大丫鬟親自出去迎一迎。

    很快，一名身著天水碧裙衫，樣貌生得秀美絕倫的少女隨著大丫鬟和康鶯一起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鳳凰兒福了福身：“司徒箜見過楚王妃?！?/br>
    康氏見她文雅端秀氣度非凡，不免暗暗贊嘆了幾句。

    司徒家是大燕叛臣，為眾多燕國貴族所不齒。

    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家人在某些方面依舊高人一等。

    這位司徒六姑娘的外祖父阮大將軍出身寒門，從前甚至還做過土匪。

    可那般粗俗的一半血統(tǒng)，也沒有對司徒六姑娘造成分毫不好的影響。

    即便同大燕的貴女們站在一起，她依舊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難怪向來對女孩子們不假辭色的亭兒會對她如此上心……

    康氏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雖然已經(jīng)年過三旬，依舊十分亮眼。

    她沖鳳凰兒笑道：“司徒六姑娘坐到我身邊來?！?/br>
    “謝楚王妃?！?/br>
    鳳凰兒踩著優(yōu)雅的小步子走到康氏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康鶯則在另一邊落座。

    大丫鬟忙給三人上了茶，帶著小丫鬟們退了出去。

    康氏笑盈盈道：“聽聞那一日司徒六姑娘隨著離亭一起去了陳州康家老宅？”

    ☆、第一百六十一章 母與子

    那一日在陳州康家老宅門口，慕容離亭和鳳凰兒提過楚王妃。

    大燕最是講究出身門第，一名毫無背景的從六品官員的女兒給親王做側(cè)妃都十分勉強(qiáng)。

    但眼前這位楚王妃康氏，不僅順利嫁入了楚王府，而且還把正妃的位置坐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當(dāng)年她或許是倚仗絕色的容貌吸引了慕容緋。

    但想要在楚王府，尤其是大燕皇室中站穩(wěn)腳跟，沒有相應(yīng)的手段絕不可能。

    同這樣的婦人接觸，鳳凰兒絲毫都不敢大意。

    她淺笑道：“是，離亭世子說要去看一看外祖家的老宅，我們便一起去了。”

    康氏悵然道：“我是在那老宅中出生的，雖然只在那里生活了八九年，卻總覺得那里才是最溫情的地方?！?/br>
    為了避免尷尬，鳳凰兒只能溫聲勸道：“陳州康宅的下人們非常盡心，老宅打理得非常妥帖，王妃大可不必如此傷感?！?/br>
    康氏笑了笑：“讓姑娘見笑了?！?/br>
    鳳凰兒道：“哪里，這也是人之常情?！?/br>
    康氏撫了撫手腕上的鐲子，又道：“司徒六姑娘不遠(yuǎn)千里來到燕京，也是因?yàn)檫@樣的‘人之常情’么？”

    見她笑容依舊柔和，語氣中卻隱隱帶著一絲凜冽，鳳凰兒嘴角翹了翹。

    狐貍尾巴這么快便露出來了？

    她繼續(xù)淺笑道：“我生于大宋長于宋京，成國公府過去的種種幾乎都沒有聽說過，并沒有什么常情可尋?！?/br>
    康王妃的手微微一頓。

    這小姑娘看似柔弱，其實(shí)骨子里很是強(qiáng)硬，一張小嘴更是凌厲得很！

    她面色變了變。

    正待繼續(xù)發(fā)難，就聽正房外一陣嘈雜。

    “世子爺——”

    丫鬟們剛喚了一聲，一身朝服的慕容離亭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正房門口。

    只見他面色潮紅，額發(fā)微微有些汗?jié)?，顯然是一路疾行趕回來的。

    鳳凰兒暗暗齜了齜牙。

    楚王妃方才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顯，分明就是不太喜歡自己。

    對于她來說，這樣的不喜歡連寒毛都傷不到半根。

    不過是個再也不可能見面的陌生人，頂多稍微費(fèi)上一點(diǎn)口舌和耐心也就應(yīng)付過去了。

    可瞧慕容離亭這氣勢洶洶的模樣，這事兒一不小心還整得復(fù)雜了！

    慕容離亭身高腿長，很快便走到了康氏面前：“兒子見過母妃?！?/br>
    見他是這樣的態(tài)度，康氏心里越發(fā)不爽。

    她壓了壓火氣道：“亭兒怎的連朝服都不換便過來了，也不怕司徒六姑娘笑話?！?/br>
    慕容離亭沖鳳凰兒抱了抱拳：“司徒六姑娘，在下失禮了?！?/br>
    鳳凰兒忙站起身還了一禮：“離亭世子客氣?！?/br>
    慕容離亭帶著一絲歉意道：“姑娘最近太過勞累，不如先回客院休息?！?/br>
    鳳凰兒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忙沖母子二人福了福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慕容離亭沉聲道：“康鶯，送司徒六姑娘。”

    “是。”康鶯不敢違逆他，偷偷給楚王妃使了個眼色便跟著鳳凰兒離開了正房。

    “亭兒！”康氏方才顧及兒子的臉面，沒有立時發(fā)作。

    慕容離亭一撂衣擺坐在她身旁：“母妃今日有些小題大做了?！?/br>
    “我小題大做？”康氏的嗓音瞬間變得尖細(xì)：“你知道自己在做甚？！”

    慕容離亭輕嗤道：“那母妃認(rèn)為我在做甚？”

    康氏怒道：“你這是在玩火！大燕那么多的好姑娘你一個都不愿意搭理。去一趟宋國，你倒是把人家大將軍的嫡親外孫女給拐了來！”

    “母妃言重了，我同司徒六姑娘乃是泛泛之交，她來大燕是有事情要辦，我不過是順帶捎了她一程，何來拐帶一說?！?/br>
    “狡辯！”康氏冷笑道：“你連鳳凰臺都敢放她進(jìn)去，這也叫泛泛之交？”

    “母妃?！蹦饺蓦x亭按了按眉心：“當(dāng)初我答允讓康鶯留下，不是為了讓她做耳報神的。

    但這些年她卻從未停止過向您匯報我身邊的大事小情。

    我之所以沒有用手段對付她，全都是看在咱們的母子情分上。

    且我自問在母妃面前向來坦蕩磊落，一言一行沒有什么不可以讓您知曉。

    就算是為了讓您得以安心，我也愿意繼續(xù)用她。”

    “亭兒……”康氏面紅耳赤道：“母妃不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放司徒六姑娘進(jìn)鳳凰臺的事情被你父王知曉，他……”

    “母妃多慮了，父王絕不會因?yàn)檫@點(diǎn)事情就和我計較。

    司徒六姑娘只是一個不滿十三歲的女孩子，她能對大燕造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