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秒的尖叫，燃燒噴散的熱浪擦過了他的臉頰，火光四濺、夾雜著手榴彈爆開后的碎片。

酒吧內(nèi)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還在繼續(xù)，那個新來的歌手不知何時卻出現(xiàn)在朱董身后，爆炸的瞬間拉了他、和方才的年輕人一把，將他們拉出了波及的范圍。

沒有任何猶豫，柳齊將公文包摔到地上，抽出槍，便指向朱董。可同一秒那名小伙子手里也出現(xiàn)一把□□瞄準柳齊，槍口相對。

砰，掉到地上的公文包被摔開，里頭的東西也散落滿地。那成疊的白紙看上去莫名得可笑，柳齊背貼著墻角，不用幾秒，他就全明白了。

剛剛在包廂里，朱董沒給他的飲料下藥。那時他對柳齊并無殺意……或者說，要殺柳齊的理由還沒達成。是因為后來他拒絕了朱董的邀請，朱董延攬不成才決意殺他滅口。

對于不能由自己完全掌控的殺手，這很正常、非常正常。問題是，現(xiàn)在他媽的柳齊只想回家。

「我是真的挺欣賞你的，柳齊?！?/br>
那名男歌手用自己的背護著朱董，后者在保護下慢慢地退后，似乎準備先躲進他們剛使用過的包廂中。一旁，不相干的人群擠成一團，有些人趴在地上，爆炸后便用手護著頭、瑟瑟發(fā)抖著。

「外面是誰？」

柳齊單手平舉著隨身攜帶的□□，視線依舊對著那個的花襯衫。然而他的眼角余光同時注意著朱董的動向，拋出的問句，語調(diào)冷淡得教人發(fā)寒。

「一個我相信你會有興趣見到的人。」

嗤笑了聲，柳齊不以為然。朱董要殺他可也是煞費苦心，把他釣出來，不惜大費周章地讓人用了手榴彈，還要負起事后打點的功夫，直接在嘉迪公然攻擊他。

說來他也只有這個機會了。一個殺手平時的動向絕不好掌握，尤其柳齊謹慎，連與朱董見面后離開都會特意繞路。

脫得了身嗎？加上門外的，這里至少就有三個朱董的部下。

「你很小心。住處、工作，我查了你半年都查不到一點信息，不過呢，我意外地找到了一個……對你來說可能算故人吧？話說你的故事很有意思，柳齊，還是說，該叫你齊先生？」

柳齊的瞳孔猛然一縮，但槍仍穩(wěn)穩(wěn)地握在手里。他姓齊，而他不知道為什么朱董會喊得出來……曉得那件事的人應(yīng)當都死光了，他過去的家人、還有替他制造那場火災(zāi)意外的中介，早被他抹殺干凈。

所以，為什么？

「廢話連篇?！?/br>
即使思考已經(jīng)亂了，柳齊仍冷冷地吐出話。最靠近他的花襯衫一臉怪笑，只等朱董一聲命令，便要扣下扳機。

但終究朱董小看他了。這些打手除非從特種部隊里出身，要不私家的訓(xùn)練也不過就那樣。他干了十年的殺手……十年。朱董只記得他在任務(wù)中用的各種的手段，卻忘記了最根本的，他是個近身。

花襯衫離他兩步遠，至多半秒，不，三分之一秒就可以處理掉。柳齊唯一顧慮的只有外頭那個家伙，如果有第二顆手榴彈來打亂他……怎么也顧及不了，不管了。

「朱董，跟你交易，確實也很愉快。」

柳齊輕輕說著，話音未落，花襯衫的年輕人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下巴便遭到拳頭重擊。手指發(fā)力，然而砰一聲，柳齊矮身、手臂將他的握槍的手向上頂，發(fā)出的子彈便打進天花板。

箭步來到身前的柳齊把槍貼住了花襯衫的下頷，又是槍響！柳齊側(cè)身避過噴薄的血，□□脫手、他一撈便接收了。

還是不夠。他只帶了一條彈匣，等會很可能必須清場。

四周揚起尖叫，朱董躲進了包廂。那個扮成歌手的男人一腳跨了出來，對著包廂外不由分說地掃射……答答答答，他手里竟是連發(fā)的□□。

很好，太好了，其他的客人中并沒有他們的同伴。

柳齊避開花襯衫的尸體，往地上一趴，砰！翻了半圈便拉住桌腳、掀倒了離他最近的木桌。慘叫聲混著背景不搭嘎的搖滾音樂，朱董下手夠狠，在場三十個人全當場射殺，也省下日后的麻煩。

燈光昏暗，紫紅色的燈光交錯在緊擰眉頭的臉龐上。滾動那張圓桌，作為掩護，接近吧臺的調(diào)酒區(qū)。木桌上很快地出現(xiàn)一排彈孔，原本吊在吧臺上方的玻璃杯也全在槍響中碎裂，柳齊矮著身子閃到后方。

蹲在玻璃碎渣上，他靠在吧臺后頭，身旁倒著兩個被朱董手下打死的酒保。有了遮蔽物他便算暫時安全，然而時間拖久對他們雙方都將不利，一開始的爆炸聲響太大，附近肯定已經(jīng)有人報警。

柳齊咬了咬牙，捂住了胸口。該死的，游醫(yī)師還要他這兩周別劇烈活動，他痛得要命。

深呼吸，先收起奪來的□□。吧臺外的槍聲停止了，他則側(cè)身、把槍口瞄準了身旁開放的出口，這里正好可以看見酒吧的正門。

彷佛默契，影子出現(xiàn)在那一地碎玻璃上，外面擲出手榴彈的人靠近了，柳齊的手指微微出力，只等對方現(xiàn)身……

他并沒有把朱董的話放在心上，因為他想不出來他會有興趣見到誰?？墒牵斈侨苏嬲哌M視野時，他卻愣住了。

「你……」

拿著一把□□，拖著沉沉的步伐踏進酒吧，手掌卻呈現(xiàn)粉色、指頭上也沒有指甲。撞入眼簾的面孔，有一半是燒傷后重生的rou色，另一半雖然多了些歲月的痕跡，但五官分明和柳齊一模一樣！

怎么可能……是他？

當對方把視線轉(zhuǎn)向吧臺，柳齊握槍的手第一次劇烈地顫抖。

章之參拾　來自過往

章之參拾.來自過往

１.

火光劈啪，音樂聲不知何時與那些慘叫一并退場了。是人是鬼？男人穿著極為普通的工字背心，拖著腳步，身上燒傷的痕跡看得要人怵目驚心。

僵硬地轉(zhuǎn)過頭，蒼老的臉在瞥見柳齊的瞬間扭曲起來。砰、砰！舉起手朝吧臺的方向開槍，柳齊猛然回神、縮手險險地避開，同時往吧臺內(nèi)退了些。

「為什么……」

十年前，一場火災(zāi)把那座公寓的六樓燒得干干凈凈。齊家夫婦和他們的獨子，理應(yīng)都死在大火中。

可是來到眼前的男人卻戳破了柳齊認定的事實。奇怪，為什么他一直篤定那兩個人死了？明明事后立刻再殺了為他制造「意外」的中介，也不敢看報導(dǎo)確認結(jié)果。

一直潛意識地以為，他的過去全被抹消……柳齊咬了咬牙，他在發(fā)抖、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明明不是能停下來想東想西的時候，一閉眼他卻好像回到年少時。

真是夠了。那些東西不該到現(xiàn)在還困擾他。只是「重新開始」的人生其實從未開始過。沒有任何重來、沒有任何可以擺脫的東西，就像他還是把原本的姓氏當作自己的名字。

但他媽的，他才不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