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就是最窮的人家都從沒有過賣孩子的。

    李向紅被王菊問得有些心虛，但是還是硬著氣道：“賣了怎么了？這錢也沒用我身上，還不是都被你男人給賭光了?！?/br>
    想到這事李向紅就來氣，張口刻薄道：“你要怪就怪你男人去，是你沒本事管住自家男人，這事當(dāng)初可是他最先同意的?！卞X她沒看著，惡人倒是全都她當(dāng)了。

    鄭盈再也聽不下去，一把甩開王菊的手就要往院外沖。

    李向紅擔(dān)心人會跑出去想不開了，也害怕被村里人知道了在后頭戳脊梁骨，趕緊抓著鄭盈的手往回拉。

    手腕被鐵箍一樣的手抓住，鄭盈渾身一陣劇烈的不適，忍不住拼盡全力地掙扎起來。

    李向紅沒想到鄭盈看起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竟然會有這么大力氣，一個沒抓住便被鄭盈掙脫開來。而鄭盈突然被松開，由于慣性猛地地朝一邊摔去，額頭狠狠地碰到石臺子的一角。

    “姐——”

    “春水——”

    ......

    “春水，水兒......”

    鄭盈再睜開眼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黑了，屋里打著燈，王菊抓著她的一只手正目露擔(dān)憂地看著她。

    “水兒，你可算醒了?！蓖蹙彰婺裤俱驳貜?qiáng)撐著笑了一下，那被暖黃色燈光照著的臉龐顯得格外溫柔。

    鄭盈掙扎著坐了起來，一把扯下額頭上的棉布。棉布雖然不臟，但是一看也知道是從哪里現(xiàn)扯下來的。

    他們沒有把她送去醫(yī)院，也沒給她叫一個醫(yī)生。

    鄭盈嘲諷地勾唇。也對，在她小時(shí)候就想把她活生生餓死的人，又怎么會愿意花一分錢給她看醫(yī)生？

    王菊看女兒醒來后變得似乎不太對勁，頓時(shí)慌神了，趕緊朝門外叫道：“富山——”

    “媽。你為什么要生下我？”

    還沒等王菊回答鄭盈又問：“生下來為什么不直接掐死呢？”

    王菊不明白女兒為什么會這么說，心像是被刀在上面不停地割著：“水兒，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可是媽身上掉下來的rou啊?！蓖蹙照f著，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鄭盈無動于衷：“媽，如果當(dāng)年你在現(xiàn)場，我跟三妹必須要被賣掉一個，你會賣哪個？”

    王菊直搖頭，眼淚還在往外蹦著：“媽怎么可能會把你們賣掉？怎么可能？你們都是媽的心肝rou啊。”

    “媽，我說假如，假如我跟三妹必須賣掉一個呢，你會賣哪個？”

    好一會。

    王菊的哭聲慢慢停下，看著鄭盈清澈又平靜的雙眼，動了半天嘴唇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于是鄭盈替王菊說了，“媽，你會把我賣掉?！?/br>
    正如小時(shí)候，有一口吃的，她也只會給當(dāng)她一回來就黏著她的三妹。

    手背的rou到底沒有手心的rou多。

    “水兒，媽......”

    王菊沒能反駁得了，三個女兒中，她確實(shí)疼愛鄭春鸝多一點(diǎn)。

    當(dāng)年生了鄭春云，婆婆雖然給吃給喝，但是天天沒給一個好臉色。王菊就指著下一胎能生個帶把的，好讓婆婆改變臉色。

    結(jié)果，第二胎竟然又是個女兒。

    那段日子王菊根本不愿去回憶，直到現(xiàn)在想起來肝都直發(fā)顫。后來生了鄭春鸝，當(dāng)王菊聽到又是女兒時(shí)，當(dāng)場臉就白透了，那個怕啊，沒想到王菊竟然笑瞇瞇地端來了紅糖雞蛋讓她吃，更讓她坐了整整三十天的月子，中間還吃了一次rou。

    后來王菊才知道，婆婆早去找大仙算了，她這一胎還會是丫頭，但是等再下一胎，那絕對是個小子了。

    打那以后，王菊的日子終于好過一點(diǎn)了。后來王菊雖然生了鄭春林日子徹底過好了，但是她還是覺得，是小女兒把她拉出苦海的。

    鄭富山聽到王菊的叫聲進(jìn)屋了。

    “醒了？醒了就好?！?/br>
    鄭富山雙手背在身后，看屋里氣氛沉悶，又看鄭盈腦袋上的紅腫，說了句：“下次可不能發(fā)瘋了，這腦袋要是磕出疤，還能找到好婆家？”

    鄭盈看到鄭富山，胸口立刻一陣憋悶，臉上也毫不掩飾地露出厭惡，諷刺道：“是怕賣不到好價(jià)錢了嗎？”

    鄭富山被一噎，干瞪眼了半天，而后猛地跳腳：“你就是這么跟你爹我說話的嗎？??？全不把我放眼里是不是？咳咳咳......”鄭富山激動得一陣咳嗽。

    “他爹。”王菊趕緊給鄭富山拍背，雙眼含著眼淚看向鄭盈。

    鄭富山做了手術(shù)后身體就大不如從前了，后來去看病雖然沒看出病因，但是醫(yī)生也說了不能干重活，不能受刺激的，這樣才能活得久一點(diǎn)。這女兒心里對她就算再有怨，也不能......

    鄭盈狠狠地閉了下眼，胸口像是有一團(tuán)火在不停燃燒，最后，終于在鄭富山一陣不停歇的咳嗽中爆炸開來了。

    “別裝了！”

    鄭盈下了床光腳站地上，冷眼看著慢慢停止咳嗽的鄭富山，對著受驚的王菊道：“您有時(shí)間可以多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村里哪個人有他這個病人臉色紅潤、rou肥身壯的！”

    “你——”鄭富山猛的抬起手掌。

    “他爹?！蓖蹙諄聿患吧钏监嵱f的話，趕緊拉住鄭富山。女兒才被磕壞腦袋，再打一巴掌可還了得。

    鄭盈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而后看著鄭富山惡狠狠地說道：“你倒是打啊，打??！你又不是沒打過?！?/br>
    鄭盈的左耳朵聽力較弱，以前鄭盈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現(xiàn)在總算想起來了。

    被打的，被鄭富山一巴掌打的。因?yàn)樾r(shí)候鄭盈剛好撞見鄭富山從李向紅屋里數(shù)著錢出來，她只叫了一聲“爸爸”，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讓她左邊耳朵連續(xù)嗡嗡了一個月，也讓她不愿意再開口說話。

    王菊被鄭盈露出的兇狠驚到了，連忙轉(zhuǎn)頭看向鄭富山，“他爹，你為啥打春水了？”竟讓她記了這么多年。

    鄭富山?jīng)]耐心了，一把甩開王菊，“誰還記得這點(diǎn)事？就是打了又怎么的？你去問問誰家孩子不被老子打？”

    王菊頓時(shí)被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村里的孩子確實(shí)都是被打大的。

    鄭盈的頭一陣暈眩。

    這個家，她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鄭盈光著腳朝屋外沖去，王菊要去拉卻被鄭富山一把抓住，“你讓她跑，我倒是要看她能不能跑上天去。”

    ......

    鄭盈在夜晚的小路上瘋狂地奔跑著，光著的雙腳也早被小石子割破了，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

    風(fēng)似刀子扎進(jìn)肺腔，呼吸變得如此困難，空氣里的氧氣似乎將要竭盡。

    鄭盈終于停了下來的時(shí)候，周圍已是黑漆漆一片。

    鄭盈以前很怕黑，這一刻卻覺得夜晚一點(diǎn)都可怕，這漆黑的夜，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身體的感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