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將幾枚棋子推向約德諸城邦和慕卡尼亞接壤的邊境。

“而我們和慕卡尼亞的恩怨，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卷十死亡狂歡

第98章狂歡節(jié)1

梵內(nèi)薩城邦一年中最豪華、最盛大的節(jié)日到來了！

從雨月第十天開始的兩周，都是屬于歡慶的日子。梵內(nèi)薩的高墻之內(nèi)，大街小巷擠滿不計其數(shù)的面具：鎏金的，鑲銀的，連綴著繽紛異國鳥羽，垂墜著薄如蟬翼的輕紗，澆鑄成動物，雕刻上花紋，鑲嵌五彩的玻璃，甚至真正的寶石。搭配面具的則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奇裝異服：滾金邊的小丑裝，綴滿蕾絲的束腰長裙，堆放著奇香水果的寬沿帽，由無數(shù)鳥羽拼成的斗篷……

只有你想不到的，絕沒有看不到的。靛藍(lán)的絲絨長袍和黃金面具，紅寶石項圈和玻璃高跟鞋，披肩上堆滿綢緞制成的薔薇花?？兹妇G的扇子，赭石紅的腰帶，紺碧色的領(lǐng)結(jié)，金光閃閃的緞帶，潔白如雪的流蘇和漆黑如夜的長靴。再加上猩紅的手套，銀藍(lán)的頭巾，象牙色的繡花陽傘，成串的瑪瑙項鏈宛如雨后掛著水珠的蛛網(wǎng)。每個人都打扮得光彩四射，穿上最夸張最華麗的服裝走上街頭，匯入游行的隊伍。裹著繁復(fù)的戲服，戴著豪華的面具，整個人只露出一雙眼睛。那些漆黑的、深棕的、水藍(lán)的、墨綠的、成千上萬種顏色的眼睛里，倒影出這座流溢著奪目光彩的城市，而城市也被眼睛中所反射的光芒映照得五光十色。

作為梵內(nèi)薩最富盛名的娛樂場所，“鮮花涌泉”自然不甘落后。妓院內(nèi)外以當(dāng)年流行的朱紅、暗金兩色綢緞裝點一新。節(jié)慶期間還會舉行傳統(tǒng)特色項目——選美大賽。只不過評選的不是外貌和身材，而是他們的面具。娼妓們戴上各式各樣的新奇面具，脖子以下則一絲不掛，由客人輪流品評，然后選出“最美面具”。獲獎?wù)邔松霞嗽禾刂频暮廊A花車，像國王或女王那樣接受眾人的禮拜和喝彩。當(dāng)然，更有無數(shù)客人一擲千金，只為與當(dāng)年的“裝扮之王”共度春宵。

除了選美大賽，妓院當(dāng)然還有別的活動。每當(dāng)朱利亞諾站在樓梯上俯視大廳，都能看到成群結(jié)隊的裸男裸女戴著面具圍在某位客人身邊，讓他僅憑體態(tài)特征猜測面具下的真實身份，猜對就能獲得香吻，猜錯則要罰酒?？駳g節(jié)期間的“鮮花涌泉”成了一片白花花的rou體的海洋，與外面盛裝游行的人們相反，妓院中反倒以脫光來慶祝一年一度的節(jié)日。每個人都沉迷于美色和rou欲，陷入yin亂的狂歡中——只有朱利亞諾絲毫未曾受到感染。

事實上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博尼韋爾的宴會定于狂歡節(jié)的第七天傍晚，也就是說，還有數(shù)日就到了決定命運的時刻。朱利亞諾不敢松懈，每天從清晨一睜眼就開始思考計策，不是和恩佐反復(fù)討論刺殺行動的細(xì)節(jié)，確保萬無一失，就是獨自鍛煉，以免身手生疏。越是接近最后時刻，他心中就越是沉重。

“嘆什么氣？”

恩佐的聲音將朱利亞諾從繁蕪的思緒中喚醒。

“沒、沒什么?！敝炖麃喼Z咕噥。他趴在二樓走廊欄桿上，觀賞新一輪選美。一隊全裸的妓女戴著花枝招展的面具魚貫登上舞臺。眾多客人聚在走廊上大呼小叫，時不時吹起下流的口哨。朱利亞諾卻顯得沒精打采，與喧鬧的人群格格不入。

“不喜歡美女？嗯？”

恩佐今天一身銀藍(lán)色束腰長袍，披著白色的斗篷，臉上覆著一張青銅面具。他背對大廳，手肘撐在欄桿上，向朱利亞諾傾斜身體，低聲說：“更中意男人？下一輪評選的都是男妓，你可以大飽眼福?！?/br>
“……沒興趣?！敝炖麃喼Z難堪地別過腦袋。

“這話可別讓他們聽見，否則你會被亂棒打出去的——真不識趣?！?/br>
“……”朱利亞諾轉(zhuǎn)過身，“我去練劍?！?/br>
恩佐出其不意地捉住他的手腕：“難得的日子，今天就放松一下吧。”

“我哪有那個閑工夫！”

朱利亞諾甩開恩佐的手，怒目而視。恩佐也不生氣，再次抓住他的手，這次緊緊扣住他的五指，使他無法掙脫。

“我們出去走走?！?/br>
接著不由分說將他拉出門。

節(jié)慶中的梵內(nèi)薩是如此光彩奪目，將兩名緘默者都比下去了。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到處都是音樂舞蹈。朱利亞諾生長于這座城邦，對狂歡節(jié)再熟悉不過，每年都是這么盛大，每年都是這么熱鬧。然而每年都和他共度佳節(jié)的父母卻不在了，他則變成心懷仇恨的復(fù)仇者，準(zhǔn)備以鮮血祭奠死者。

他怎能不傷感？熱鬧都是別人的，留給他的只有心中的重?fù)?dān)。

他一路都被恩佐拉著，出了妓院大門，兩人步行到德蘭河附近，沿著河畔大道向上游走去。河上的客船也為節(jié)日盛裝打扮了一番，掛上惹眼的鮮艷旗幟。大道臨河的一側(cè)有不少街頭藝人正在獻(xiàn)藝，每走一段就能遇到雜耍者或是舞女，吸引了眾多游人；另一側(cè)則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每家都在售賣面具和服裝，使出渾身解數(shù)招攬顧客。天氣依然寒冷，街上卻是熱火朝天。

朱利亞諾明白恩佐是想帶他出來散散心。對于刺客不動聲色的關(guān)切，他非常感激，而且說實話，心情確實稍微舒暢了一些。恩佐始終牽著他的手，防止兩人走散。朱利亞諾面具下的臉微微漲紅。狂歡節(jié)里與戀人漫步街頭，聽起來就像三流愛情的內(nèi)容。

可他卻意外地喜歡這種感覺。

“你笑什么？”恩佐忽然問。

朱利亞諾一驚?！拔覜]有……”他支支吾吾，“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戴著面具呢?！?/br>
“你的眼睛。我能看出來?！倍髯粽f，“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想起了一本書——?！?/br>
是三四年前梵內(nèi)薩盛行一時的長篇敘事詩，講述一對身份地位懸殊的男女相愛的故事。原本不可能產(chǎn)生交際的瑪?shù)氯R娜和洛倫佐在狂歡節(jié)慶典上相遇，因為戴著面具，所以不知彼此的身份，又礙于習(xí)俗而無法摘下面具。他們隱秘地幽會，度過激情火熱的一夜，在拂曉來臨后依依惜別。又過了許久，瑪?shù)氯R娜意外地與洛倫佐重逢，他們覺得對方似曾相識，卻又不敢確定對方就是狂歡節(jié)上那位有過一段露水情緣的對象。最后——讀者喜聞樂見的橋段出現(xiàn)了——兩人再次上了床，用rou體確認(rèn)了彼此的身份。香艷的故事便以兩人突破地位的藩籬而結(jié)合畫上完美的句號。

“啊，當(dāng)然知道。不過那是本黃書吧？真想不到家規(guī)森嚴(yán)的小少爺居然會看那種書……”恩佐咯咯笑著。

朱利亞諾的臉更紅了。“我……我看的是戲劇版本！”

后來還被改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