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會發(fā)出哭的聲音，怪嚇人的。用剪刀去剪，則會立刻枯萎。你抱著那么多向日葵走出去，人家當(dāng)然識破你了?！?/br>
周檀看看天，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假裝自己誰也不是，從來沒成功過。

王雪川看著天慢慢黑下去，向日葵田里的螢火蟲慢慢閃著光浮現(xiàn)出來，他伸手在眼睛里取什么東西，取得齜牙咧嘴的。

周檀道：“……你要干什么？”

王雪川一本正經(jīng)：“取護(hù)目鏡?！?/br>
周檀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皺眉瞪著他。

有Creator在園內(nèi)活動的這幾個月內(nèi)，所有進(jìn)出IMI的人員都會領(lǐng)到這種一次性植物膠片式隱形護(hù)目鏡，像隱形眼鏡一樣覆蓋在眼球上使用，會在24小時內(nèi)自然分解掉。因為植物膠片護(hù)目鏡不算正式的保護(hù)設(shè)置，并不能百分之百抵擋情緒激動或力場全開的Creator精神壓制，因此會配合β-iii緩沖劑使用。

在Creator剛剛離倉或某些沒有注射最低限度緩沖劑的特殊場合，接近Creator的工作人員都會佩戴正式的護(hù)目鏡，遮住半張臉的那種。

β-iii緩沖劑只能中和一部分生物力場而已，這個時間還沒有失效，但王雪川此時取下護(hù)目鏡，仍然要遭到Creator精神上的影響。

王雪川卻滿不在乎：“天那么暗了，看不清楚的，我們小心一點?！?/br>
周檀搖頭：“不要，不要了，怕?！?/br>
王雪川：“阿檀別怕，不會有事的?！?/br>
周檀還是搖頭，見王雪川走上來，甚至還后退了兩步。

王雪川笑：“怎么了？今天阿檀膽子可真小，跟誰學(xué)的？”

周檀：“對于你們來說……那樣很危險，也很難受吧?！?/br>
“我只是受夠了隔著一層?xùn)|西看你。”王雪川甩掉黏在手指尖的植物膠片，朝周檀伸手，“阿檀，來，別像對蘇蘇那樣對我?！?/br>
周檀被王雪川拉過去，但還是扭過臉?biāo)浪篱]著眼睛。

王雪川笑著拉低他的頭，與自己面對面，相距不到五厘米，命令道：“阿檀，睜眼?！?/br>
周檀擰道：“不睜！！”

王雪川：“嘖，反了你了?！?/br>
周檀在王雪川手里又不敢掙扎，僵持了半天，才慢慢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

天幾乎完全黑了，周檀的眼睛卻比夜幕更黑更涼，深不見底。

王雪川在被他直視的一瞬間感到眩暈，接著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濤聲和云浪。他咬牙忍耐著，等待周檀調(diào)整頻率，與自己完成對接。

他主動敞開自己的一切，讓周檀進(jìn)來。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芥蒂猜疑，精神的侵入竟也沒有太大的沖擊和壓迫，周檀像行星進(jìn)入軌道，慢慢穩(wěn)定在一個頻率上。王雪川是那寂靜的恒星，無聲地包容了他。

周檀此刻竟是膽顫心驚，他現(xiàn)在甚至獲得了王雪川的視野，感受到王雪川的心跳和呼吸，只要他愿意，動一個念頭就能讓王雪川死。

王雪川口中卻道：“阿檀，你知道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嗎？”

“知道?！敝芴磧A身抱住了王雪川，把臉埋在他的肩上，輕輕道，“我也愛你。我也愛你?！?/br>
王雪川在隱隱的頭痛中抬臉望著夜空，無數(shù)絢爛流星拖曳著長長的尾巴不斷劃過天幕，遠(yuǎn)遠(yuǎn)落在天際的盡頭。

周圍有輕細(xì)的笑聲和隱隱約約的合唱聲，閃光的銀河在向日葵田中浮動，明明滅滅蜿蜒流淌。

“阿檀，鹿?！蓖跹┐吭谥芴瓷砩?，道，“還有羽扇豆的海。”

周檀道：“好?！?/br>
接著他們腳下以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了一片無盡頭的花海。大串大串不同顏色的羽扇豆從他們所站的地方開始，次第盛開，向遠(yuǎn)處蔓延。皮毛上沾著星光的雄鹿，舒展那巨大的角，角上挑著花枝與山泉，緩步行來，一只接著一只。

這是神明才能創(chuàng)造的世界。

在這里，只是幻覺，在那邊，就是現(xiàn)實。

可是去了那邊的神，不會再有這樣的自由了。

我愛的人有那樣的聰明與多情，卻不能隨心所欲地繪畫寫詩。

他別無選擇地獻(xiàn)上一生給那些凡塵和瑣事。

這便是我唯一的悲傷。王雪川這樣想。

周檀在閃耀的流星和花叢之中轉(zhuǎn)過臉來，發(fā)現(xiàn)王雪川哭了。

他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而是面帶微笑地望著雄鹿慢慢走過的小徑，只有眼淚像被粉碎的星子，在臉頰上微微一閃，便落下去，消失在夜幕里。

王雪川感到壓力突然減輕，四周喧鬧的景象一點點消失，是周檀撤出去了。

“你怎么了？”他看到周檀以手掩面，蹲在地上。于是他走上前，去摸周檀的肩頭，發(fā)現(xiàn)他竟在發(fā)抖。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敝芴催€是捂著臉，連聲音都帶著顫動，“這些都是假的，我討厭假的東西?！?/br>
“我是真的呀?！蓖跹┐ò粗芴吹募绨颍捕紫聛?，問道，“你怎么突然害怕了呢？不是很早就知道要到那邊去嗎？我也會去找你的?！?/br>
“這里不好嗎？我們?yōu)槭裁匆チ硪粋€地方，冒著走丟的危險重新找到對方？”周檀仍不肯松開手，“一定不是那么好找的，你騙我，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能找到你！你騙我！”

“……沒騙你呢，我也會去找你的不是嗎？”王雪川道。

“那為什么你哭了！”周檀叫道。

王雪川暗自皺眉，今天的周檀格外難哄，弄得他也害怕起來。

“我哭是因為……”他猶豫著開口。

“你又騙我?！敝芴创驍嗨?。

“我還什么都沒說呢?！?/br>
“不會讓你說出來的。”

周檀突然不好說話了，他伸手就把王雪川拉倒在自己身上。

王雪川順從地倒下去，看著周檀抽出博導(dǎo)平時給他備的手帕，蒙在眼睛上。

“王雪川，你想要我嗎？”周檀蒙好眼睛，問王雪川。

王雪川趴在他胸口，愣了足足20秒，才道：“什么？！”

今天是有云的滿月。

真正的夜晚已經(jīng)來臨，周檀白皙的膚色在微弱月光之中涼得像山間的霧。

王雪川怔怔地看著那雙修長的手在解衣扣，周檀骨rou勻稱的身體在這個漸漸下行的動作中像上好的畫紙一般被徐徐展開，既有成年人充滿張力的質(zhì)感，又有少年人般純情含蓄的顏色。

“創(chuàng)造女神目光所及之處，尚還沒有人染指過我。”周檀認(rèn)真地說，“王雪川，你想做第一個嗎？”

周檀的眼睛被手帕蒙著，王雪川看不到他的神色。但王雪川已經(jīng)被他鄭重其事的口氣嚇得魂飛天外。

“……老頭子……不，博導(dǎo)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王雪川從周檀身上爬起來，別扭地掩飾自己誠實地硬了的下半身。

“博老師說，等我登陸到那邊之后，現(xiàn)在這個身體就不需要了?！敝芴创鸬?，“不享用一下，不是很可惜嗎？”

周檀說得一本正經(jīng)，王雪川被“享用”這個措辭刺激得險些失去理智。他一把按住周檀解開褲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