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聲?！北R從點點頭，嚴(yán)鶴臣送他走出了正門，等盧從走遠(yuǎn)了，嚴(yán)鶴臣倏而一回頭，蕭索的梧桐樹下是一個月洞門，爬山虎瀲滟如火，而月洞門邊上，明珠穿著月白色的女裙，神情顯得分外落寞而憂心，向來方才的那些話已經(jīng)一字不漏地傳進了她的耳朵里。嚴(yán)鶴臣登時晃了，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77、77...

    最要緊的事便是這了,明珠父親如今已經(jīng)成了御前行走的人,翰林院里的一應(yīng)事宜都由他接手過目，只是本事多,名聲響,架不住戳在別人的眼眶里，讓人裝不下他。

    明珠神情有幾分凄惶，嚴(yán)鶴臣走到她身邊去，抬手去摸明珠的頭發(fā)：“好端端的，怎么跑出來了?！?/br>
    “我父親的事,都鬧得這么嚴(yán)重了么？”明珠咬著嘴唇,“若說征西侯的所作所為和我父親無關(guān),只怕大家也都不愿意相信，只是我父親實在犯不上攀附征西侯不是么？有我嫁給了你,后頭有翡又給皇上做了貴人,我父親就算再沽名釣譽，也不至于哪邊都想討好?！?/br>
    明珠說得這話確實沒錯，只是旁人不知道張季堯的為人,難免有所懷疑,嚴(yán)鶴臣知道明珠心里不安，也好言安撫：“你父親輕易不會有事的，一來有張貴人在掖庭里面周旋,二來還有你我，如今戰(zhàn)事吃緊，斷然也不是窩里斗的時候。這折子還能再壓上兩天,你稍安勿躁?！?/br>
    嚴(yán)鶴臣的話稍稍讓明珠安了安心，嚴(yán)鶴臣拉著她的手往屋里走，明珠頓著步子不愿再往前了“你們這里頭都不是我該去的地方，女子不得干政從武帝爺時候就開始了，您這時候叫我進去，豈不是壞了規(guī)矩?！?/br>
    明珠很乖，有的時候乖得都叫人心疼，這個女郎心里頭鮮少考慮著自己，一邊擔(dān)心他，一邊還牽掛著自己的母家，就像是扁擔(dān)的兩頭，她細(xì)細(xì)的身量哪里撐得住呢。

    “里頭沒有別人，你和我坐一會兒，我看奏疏。”明珠在這里，都是外男，她不方便見，整個人有些束手束腳的，不像當(dāng)初在家的時候那般施展得開，再加上他早出晚歸，哪怕兩個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也只有晚上的時候能湊在一起。

    明珠沒法子，只好任由嚴(yán)鶴臣牽著，走到了廊廡底下，如今已經(jīng)是秋日了，處處都有了幾分秋意凄涼，嚴(yán)鶴臣摸了摸她的手：“冷不冷。”

    他的手guntang，像是火爐一樣包裹著她，明珠莞爾，嘴角彎出一圈月牙般的弧度：“還沒到真正冷的時候呢?！?/br>
    走到屋子里，明珠一眼就看見了屋子正中放著的沙盤，上頭插著各色小旗子，有丘陵也有溝壑，她新奇地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眼睛亮晶晶的：“咱們現(xiàn)在在哪??？”

    她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難得讓她向他提問，嚴(yán)鶴臣立刻端正態(tài)度，指了一個地方：“咱們在這，離戴萬山的大軍相距五十里，前軍更近，約么只有三十里，看樣子離得不遠(yuǎn)，但是城高池深，他們沒有那么容易攻進來。”

    嚴(yán)鶴臣找了把圈椅放在自己身邊，摁著明珠的肩膀讓她坐好，兩個人的腿在桌子底下貼在一起，十分親昵的模樣，奏疏就攤開了放在桌子上，明珠拿眼睛一瞟就能看見，嚴(yán)鶴臣這是擺明了不愿意回避她，明珠也不愿意多看。

    嚴(yán)鶴臣遞給明珠一本，明珠翻了兩頁頗有興致：“我原本以為你這里只有行軍打仗的書，保不齊還有鬼谷子七十二策之類的，怎么如今也裝了這些四國風(fēng)物的書。”

    還能因為什么？嚴(yán)鶴臣的毛筆蘸上一點墨汁：“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帶你過來，給你留兩本書打發(fā)時間的，不然到時候你待得無聊，保不齊就再不想來了，那該怎么是好?！?/br>
    明珠難得被他逗得發(fā)笑：“你還說呢，何時你也變得油嘴滑舌了?！?/br>
    他們二人打趣，沒有一板一眼的答對，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兩個人手里拿著各自的書本，頗有清平盛世小夫妻的模樣，明珠看書的時候是格外專心的，嚴(yán)鶴臣翻了兩頁奏疏，偷偷拿眼看她。

    明珠的纖纖手指點在自己的朱唇上，修剪整齊的指甲在燈光底下泛著瑩然的粉色，就這般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讓人看著頗為心動，有人常說夫人總是別人的好，可嚴(yán)鶴臣不是這么認(rèn)為的，天下的女郎千千萬萬，唯獨眼前自己的夫人才是獨一份兒好。

    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情，全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來比明珠更好的人了，他越想越覺得開心，若不是明珠還坐在自己眼前，想起這些，他一定會笑出聲來。

    明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睛瞧他，看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瞧，嗔了他一眼：“好端端的，瞧我做什么，可是我臉上黏了飯粒子？”

    最一開始，嚴(yán)鶴臣想起明珠，只記得她一板一眼地恭謹(jǐn)，舉止行為讓人拿捏不出半點紕漏來，他想起明珠，也只記得她是個姿色尚可的小丫頭。有些人只有處得久了，才知道她心里頭是什么樣子，有人是綿里藏針，是人面獸心，有的就是像明珠這樣溫柔可親，卻也不是好拿捏的。后來嫁給他明珠說起話來也常一口一個您的稱呼，如今偶爾和他調(diào)笑兩句，竟也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可愛。

    嚴(yán)鶴臣把玩著她的一縷頭發(fā)，輕聲說：“我方才才聽說了，有人為了替我做好人，竟然連首飾都典當(dāng)了。”

    說的就是明珠方才和柳氏她們說的，湊一千兩賑濟災(zāi)民的事兒，明珠抿著嘴笑，輕聲說：“不過是些首飾，有幾樣都是大婚的時候?qū)m里頭賜的，我向來不喜歡穿金戴銀，放在妝奩盒子里也是積灰，還不如拿著去做些好事?！?/br>
    明珠自小沒有母親在身邊教誨，自然對如何掌握家中中饋，如何在命婦圈子里打交道的事并不知情，可嚴(yán)鶴臣瞧著，只覺得明珠格外聰穎，這些事情做起來雖然不算是爐火純青，可也得心應(yīng)手。

    “這陣子委屈你還要在這上面費心了，”嚴(yán)鶴臣嘆了口氣，“等咱們回去了，給你選更好的，可好？”明珠乖順的點頭允了，莞爾一笑的模樣像是一團軟綿綿的云彩。

    嚴(yán)鶴臣這幾日的心情并不算好，戴萬山目空一切，向來是無所顧忌的性子，他本就性子張狂跋扈，如今更是大放厥詞，休說當(dāng)今圣上，就連景帝他都不放在眼里。

    這些話傳進嚴(yán)鶴臣耳朵里，他竟然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他把手里的奏疏合上，這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就被合上了，嚴(yán)鶴臣看著明珠輕聲說：“武帝當(dāng)年若是把王位傳給征西侯就好了?！?/br>
    他這話有些罔顧人倫，對生父不大尊重，只是這也是大實話，景帝算是個無功無過的皇帝，武帝爺打下的江山他守得好好的，可對于擴大版圖半點建樹都沒有。如